仓促。
狄仁杰看清楚面前的李墨的尸体的时候，仓促，是狄仁杰脑海中唯一冒出的一个念头。的确，无论是从李墨尸体所呈现出来的状态还是从尸体上的那些明显的斑驳痕迹来看，狄仁杰都能从中感觉到凶手这一次动手的仓促。和前两次，前两具，李枫和李念的尸 体所呈现出来的，细致和小心不同的，仓促。的确，前两具尸体，除了现场，可能是凶手赶着逃离或者是有更多其他的用意所留下来的丝巾，或者也不定是丝巾的东西。如果姑且忽略这个东西，那么狄仁杰觉得，李枫和李念的尸体所呈现出来的状态，只能可以说是精致。精致，即使是杀人，可是尸体所呈现出垃圾的强烈画面的感觉，真的完全可以称之为“精致”。因为李枫和李念的尸体上，完全没有任何的痕迹，真的是一点痕迹都没有。明明从尸体的脖子处捏碎的喉咙来看，李枫和李念的死必定就是因为被人掐死的缘故。
但是既然李枫和李念都是被掐死的，为什么就是没有勒痕呢？这是狄仁杰一直以来都想不明白的地方。或者说，狄仁杰应该已经有了些头绪，但是这些头绪太零碎，零碎到狄仁杰找不到一个能够完全把他们一起连接起来的点，所以狄仁杰还没有想梦百这其中所包含的联系。或者说，其实这些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请问凶手到底是怎么，在能够完全掐死人的前提下还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没有留下痕迹，狄仁杰目前唯一能够做出的解释就是或许那个人的力气很小。可是如果一个人的力气很小的话，那么，李枫和李念究竟是怎么被掐死的呢？李枫和李念难道是被一个柔弱无骨的凶手掐死的？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的瞬间就被狄仁杰给否决了，狄仁杰甚至还有些想笑，无论怎样都是不可能的。李枫和李念无论怎么说都是男子，而且经过之前的事情，若说要让狄仁杰相信，李枫和李念是手无寸铁的柔弱书生，那是狄仁杰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手无寸铁？那么之前他和王元芳所亲眼见到的，李枫和李念，不对应该说是他们所有的七个人，都几乎是把李爷爷往死里打的画面，难道是他们眼瞎了看错了不成？狄仁杰觉得自己尚且青春年少，那么这种可能显然是绝不可能的？那么这个凶手的力气究竟有多大，又究竟是如何做到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的？这些矛盾点，都让狄仁杰似乎是已经刚刚有点明朗了的思绪再次陷入一片迷茫。王元芳把尸体的到处都看了一遍回来之后，心下就已经有了计较。正准备开口跟狄仁杰说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狄仁杰这样一副眉头深锁，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的样子。王元芳于是咽下了正准备说的话，狄仁杰在思考的时候，王元芳一贯是不会去打扰的。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即使狄仁杰是在出神，但是王元芳走过来的时候狄仁杰已经发现了。当下，狄仁杰压下心头的千头万绪开口：“元芳，有什么发现吗？”王元芳刚刚是在验尸，那么这会儿过来必定是已经有了什么发现了。那么或许自己刚才的那些个疑点会在王元芳的推论中找到些许新的线索来也说不定，狄仁杰于是看着王元芳，等待着他的回答。王元芳原本是想不要打扰狄仁杰的思考，但是现在狄仁杰既然开口问了，王元芳自然也没有了那样的顾虑，当下也不再犹豫地直接道：“两个发现。”对待案子，王元芳一直都是认真并且言简意赅的。真是因为狄仁杰发现了这一点，才会由着王元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纵容和宠爱吧？只要不威胁到眼前这个人的安危，那么既然是他感兴趣的事情，既然是他喜欢做的事情，狄仁杰自然是乐意陪着他的了。
能够陪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顺手再破点什么案子查明真相，让所有人都相信道理是公平的，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罪恶终究都还是会受到惩罚的，人生大概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吧，狄仁杰这样想着，微微勾了勾唇。既然想明白了，赶紧收拢心思查案子吧，怎么看，这个案子都似乎越来越棘手的样子。死人什么的，他可是最不喜欢的，狄仁杰这样想着。那边王元芳的声音顿了一下之后已经继续：“两个发现。第一，这一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感觉凶手不论是办案过程还是最后离开现场都过于仓促。”这一点，和狄仁杰刚刚看过一眼尸体之后的结论一样，这算不算他和元芳心有灵犀？狄仁杰笑了。王元芳略微顿了一下之后继续：“第二点，现场没有看到丝巾的痕迹，我查看过凶手的手里，那里面也没有。整个现场，除了李墨也是和之前的李枫李念一样也是被勒死的之外，并没有发现和前两次一样的丝巾。”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元芳也有些疑惑，似乎是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丝巾会不见。
是凶手这一次不赶时间所以带走了，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丝巾这样的东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王元芳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有些累了仁杰上前一步去看尸体，不过在这之前他已经把手里备着的水壶递给了王元芳，然后蹲下来再次去看地上李墨的尸体。狄仁杰递给他，王元芳也就顺手接过喝了一口，这是狄仁杰的水壶，但是或许是如今已经习惯了很多从前没有习惯的习惯，所以王元芳也已经很随意了。反正，这个人，他都已经喜欢了不是么？王元芳喝了一口水这样想着。
的确，和刚刚王元芳所说的并没有丝毫的差别。李墨的死的确是被凶手的勒死所致，只是和前两次没有留下痕迹完全不同的是，这一次，在李墨的脖子上，狄仁杰可以完全看得到明显的，那道深紫色的勒痕。狄仁杰盯着李墨脖子上的勒痕看了许久叶摸索了许久。王元芳喝完水合上瓶盖，也蹲在了狄仁杰的身边，看着狄仁杰的动作，难得地安静，没有说话。
许是蹲的有点久了，王元芳似乎是想换个姿势。但是很显然的，因为蹲地有些久了，所以王元芳刚刚一动就感觉到自己的腿有些僵硬发麻，而且站起来的时候更是似乎牵动到了某根神经，王元芳一个踉跄站不稳，正要起身的动作也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几乎不受控制地往后面倒去。好在狄仁杰的反应极快，几乎是在王元芳要栽倒的一瞬间就已经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搂住王元芳。但是因为狄仁杰也是蹲着的，所以就算是接住了王元芳免得王元芳摔疼了自己，狄仁杰也是控制不住地被连带着往后面倒去。只是狄仁杰即使是在摔倒的一瞬间，也牢牢地护住了王元芳，所以王元芳只是倒在了狄仁杰的身上，并没有多少疼痛。甚至因为压在了狄仁杰的身上，所以王元芳的身上连一点点灰尘都没有沾上。反倒是狄仁杰，夜里下过雨的路面本就湿滑，狄仁杰本就穿着一身和平常一样的白色袍子。现在跌在了地上，白色的袍子自然沾染了湿滑的痕迹，一点点，乌黑的黑点，甚至连狄仁杰的脸上都沾染上了一丝。狄仁杰现在的这个样子，委实是有些狼狈了。
“狄仁杰，你怎么样？”身下半晌都没有动静，王元芳只感觉到温热的呼吸蔓延到自己的身上，一时间也有些失神，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还压在狄仁杰的身上。一时间手忙脚乱地起来，或许是太着急了缘故，原本王元芳是打算起身的，只是慌乱中不知道踩中了什么，顿时脚又滑了一下，王元芳又重重地倒回了狄仁杰的怀中。
狄仁杰：
王元芳：
狄仁杰定定地看着依旧又要从自己怀中撑着再次站起来的王元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王元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狄仁杰的目光太过专注，或许是因为王元芳在狄仁杰这样的目光中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没办法招架。也是，王元芳一直都是没办法招架狄仁杰的。只是就这么看着也实在让王元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意外地心里平静，也微微有些痒。只是这样，王元芳觉得只是这样不够，心里的痒更甚了。突然就有些燥热，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咳咳！”或许是此刻的气氛有些尴尬，狄仁杰也一样有点尴尬，所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要扯开话题。
“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异口同声，然后一起沉默。狄仁杰和王元芳对视了许久，也不知究竟是谁先有的动作，总之等王元芳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刚刚撑起来的半个身子已经被狄仁杰又压了下去，他的唇，也被封住了，属于狄仁杰的气息一瞬间占满了他的所有呼吸。
许是察觉到了王元芳还在睁着眼睛，狄仁杰空出了一只手盖住了王元芳的眼睛，被这双眼睛再这么盯下去，就算是狄仁杰的定力再如何好，也承受不住。
月光如水，淡淡笼罩着这一处的温柔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