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越来越近。
“小白龙”惊得松开大嘴,自水中昂起头冠。
就是这个声音!
它掉头朝声音游去,只见自大岔口处漂来一叶细长的竹排,一身黑衣的女子脑袋上带上一盏黄色的头灯,口中不知含着什么,对它发出奇怪的声音。
“小白龙”朝竹排游过去。
“吁――”
它对她大声清啸。
黑衣女子放下嘴里的东西,朝水中轻点竹竿,竹排再次轻巧破开水面朝小岔道滑去。黑衣女子这才飞快看了“小白龙”一眼,继续吹奏挂在胸前的东西。
此时周四方已全身无力地浮出水面,除了脑袋还算有意识,全身上下都疼。
眼见一叶小小的竹排从外面漂进来,他惊地半天说不出话。
“周四方还能动吗?”
竹排经过周四方身边时,黑衣女子放下嘴里的东西叫他。
这声音他很熟悉,周四方拼命侧身,抬手扒到竹排边缘,黑衣女子蹲下,半拖半抱着将他的上半身挪到竹排上。
“姓江的,不……江,江一冉,我姐姐,求你了……”
趴在竹排上的周四方哭着仰头望向江一冉,他一脸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总算没认错眼前的人是谁。
“我求你,我求,求你了……”
“求你了,找找我姐姐,求……”自从个子超过姐姐后,这是他第一次哭得如此心碎。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哭了。"
实在没有时间安抚小孩,江再朝他挥挥手背,朝水中点一下竹竿,将竹排朝岸边划去。“小白龙”紧紧跟在竹排边,转动细长的脑袋如蛇般曲起上半身。
看上去已高过她头顶不少。
见她还不吹奏,它极不满意摆动鱼尾朝竹排扫过来。
“啪!”
竹排被他拍的歪向一排,正撞到突出水面的石柱上,要不是江再手里正持着竹竿,及时稳住竹排,她和周四方就得双双掉进水里。
一句难得的“我KAO!”终于没忍住,她按住额头上暴起的青筋低头看向趟着不动的周四方。
“你能不能站起来?!”
说话间江再飞快地朝水里重重点水,往二人最近的岸边靠过去,直到竹排碰到岸边才停下,将竹竿插入竹排的缝隙里。
但“小白龙”却十分不满意她的拒不配合,转过来的小脑袋紧盯着她,眼看又要发怒。
周四方撑着软绵绵的手臂从竹排上抬起脑袋,“我,试试……”
“三分钟,快!”
江再说完就大步走向竹排的尾部,朝水里纵身一跃,如鱼般滑出几米远,“小白龙”又是长“吁”一声,紧跟上去。
扭头瞧着银白色的长影如鱼雷般飞速逼近,江再骗自已说不紧张绝对是假的。
刚才她吹响“埙”吸引它,不过是源于这一个月内偶尔观察阿猫的兴起。
她注意到当地下暗河有风穿过石柱、石笋时,它们就会发出千奇百怪的回响,如同动物呜咽,又如同风的鸣唱。每到这时,阿猫就会闭上眼睛,竖着耳朵享受其中。
常常能大半个小时一动不动。
她记得廖师兄曾经告诉过她,大部分动物的听觉都很好,多热爱慢节奏的音乐。
有经验的渔民就通过播放鱼类喜欢的音乐,将鱼群诱入渔网捕鱼。于是她来了灵感,让周南城给她买一个“埙”。
没想到他非常奇怪地看着她,只问了一句用来做什么,第二天就带回来一个汉白玉的“埙”给她。
不过“埙”的作用只是她的设想,要不是事态紧急,她也没把握能派上用场,幸好一切如她所想。
“小白龙”如马嘴般细小的头部,此时已撞到她的肩膀,江再把心一横,张开双臂一把抱住它的脑袋。挂在她脖颈处的“鱼惊石”也因此紧紧地贴在它的眼睛下方。
这祖宗在它妈妈眼里虽然还是五百多岁的“小朋友”,但在人类这里,却是随时都能吃人的怪物!
KAO!都死过三回了谁怕谁!
她抱着它不松手,希望鱼惊石能像在黄家老宅的地下溶洞一样,用其中温润的“龙纹”安抚它暴燥的情绪。
刚开始,“小白龙”很被鱼惊石在水下闪烁的淡黄色微光吸引,但同时它也非常抗拒人类的靠近,高高昂起头冠带着江再跃出水面,又潜入水底。
想将黏在它身上的人类甩出去,但奈何江再两手死死地相互扭着,像是打了死结。
愚蠢的人类!
“小白龙”再次猛扎入水,又猛得跃出,来来回回,使地下暗河底部接连起了一个个飓风般的漩涡。江再被它甩得头晕眼花,在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声娘!
挣扎到最后一秒,终于无力地放开手。
眼看就要沉入水底,“小白龙”努起尖尖的马嘴,又将她拱到岔口交汇处的岸边。
原来它不舍得我死,江再偏头看它。
半躺半靠在岸边的大石头上,吹响了挂在脖颈上的“埙”。
小白龙,我知道你不喜欢被关在地下,可是情况特珠,等雨季一过就会把你放出来。
放你的那个人,还会带你去见你的母亲。
江再边吹边起身,缓缓走近水里,直到水面淹到了她的肩膀,才停止吹奏,张开双臂往小岔口游过去。
空空的竹排漂在岸边。
周四方靠在一排石柱后喘气,他才爬上岸没多久,眼见“小白龙”又被引过来,愣了一会紧紧憋住气不敢呼吸,江再就在此时冒出水面,朝他大喊。
“周四方下铁闸!”
铁闸的机关在哪,姐姐根本就没告诉他,他急得四处乱瞧,一点也摸不着头脑。
“在哪在哪,铁闸在哪?!”
江再气得简直想上岸敲醒他,这个平时看上去凶里八叉的大男孩,真到用他就慌了神,果然还是个孩子!
她在水面上来回扫了几圈,指着再远一些若隐若现的台阶,“去那看看!”
周四方此时已平复了一些呼吸,只是浑身还是没有力气,站也站不直,他一路扶着石壁,跌跌撞撞地朝台阶那走去。
“小白龙”这时倒算是听话,虽仍围着她打转,但再没把她当“皮球”抛着玩。鱼惊石中的“龙纹”如母亲河般滋润了它的心神,让它找回了些平时的冷静。
趁着此时,江再就着头灯射出的光线在河面,岸边四下寻找周霜年的身影。
很快,她就发现岔道交汇处的岸边,趴着一抹红色的身影。
说回来,这还要多谢“小白龙”刚才为了甩开她,把水底搅乱成一锅粥,又全都倒了出来,顺带也把沉到水下的周霜年抛了出来。
“闪开!”远远的台阶后传来周四方的声音,看来是找到铁闸门的机关了。
“下闸门!”
江再对那方向大吼,如鱼般一头扎入水中顺势后空翻将尾变头,双脚踏水一气滑出“小白龙”身边数米远。
“小白龙”不明所以,在水中转了个圈就要紧跟其后。
眼看就要碰到江再的后背,一道黝黑厚实的铁闸门从天而降,将小岔道口的入口变成了牢房的门口。
“小白龙”恨得一脑袋撞过去,但这铁门原本就是为它而设,哪里说撞就能撞开。
它不甘心地掉头用它的鱼尾猛扫铁门,但铁门不过是在水下发出“哐哐”的声音,并没有半分变化。
“小白龙,”江一冉在铁闸门的另一头静静地看着它,“我保证不会关你太久,等雨季过了就会有人放你出来。”
她说完对“小白龙”摆摆手,朝周霜年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