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方飞快地瞄了一眼手电筒白光后的银发男人,又略带胆怯地将视线飘到黑暗的角落。
他喉咙发紧,口干舌燥,非常清楚楼梯的尽头处有什么。他很想说一句解释,求饶的话。
可心凉得历害,实在太慌。
一路上搜肠刮肚都没想出来,到这会在男人严厉的直视之下更是无言以对。他双手托着同伴的屁股,使劲往上颠了颠,防止他再往下滑。
“老太爷,我,我知道错了。”
“其实今天晚上,不是我的主意,是,是……”
要不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周四方咬牙看着自已的鞋面,心里的挣扎犹如滔天巨浪,刚刚翻起又快速退去。
银发男人朝铁门后的秘道,晃了晃手电筒的白光,他的意思很明确——识相就自觉点。
“周四方,你们利用黄心悦引江一冉入老宅,再把她骗进秘道关在里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已有一天也会被关进去?”
“老太爷?!”周四方猛得抬头看他,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地惊恐,“老太爷你不能这样,你,你你答应过我爸和我姐要照顾我,绝对不让我受欺负的!”
银发男人从鼻间喷出冷笑。
“你放心,你死了以后我一定给你收尸,就像你刚才一样,一把火给你烧得干干净净,把骨灰埋到北山跟你姐姐和爸爸作伴。”
“保证下辈子都没有孤魂野鬼敢欺负你。”
“老太爷你不,老太爷我,我不能死!”周四方此时已语无伦次,把背上的同伴丢到一边,“扑通”一声双腿跪下飞快地爬到银发男人面前。
“我们周家就只剩我一个独苗传宗接代,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你说过的!”
“老太爷,老太爷我,我一定会改的!”
银发男人已懒得再看他。
抬头望向阳台外漆黑的夜幕,几颗零星的白点远远挂在天空,看上孤零零的清冷。
“周四方,第一次,你骗江一冉入老宅我给你了机会改;第二次,你引她来常兴街,我提醒过你,你是周家子孙;第三次,也就是今晚,你带人、带汽油来老宅点火。”
“我问你,狗,改得了吃屎吗?!”
“下去!!”银发男人突然低喝。
其实他的音量并不高,但语气里不容反驳的威严却吓得周四方瘫倒在一边。他不敢再抬头,男人冰冷的目光比利剑还尖锐,射得他心窝生疼。
眼泪忽地就涌出眼眶,默默地滴在地面,化进黑暗。
见他不动,银发男人提脚就朝他踹来。
然而脚还没踢到他身上,周四方就崩溃大哭,“周南城你不得好死,我恨你,我我……”
周南城闻言不气反笑。
抬腿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直接把他和他没喊出的话一同踢进铁门里,连滚下好几级楼梯。
料理了周四方,他又走到躺在地上的“烂泥”边朝他踢去一脚。
“装死也没用,进去!!”
地上的“烂泥”瞬间清醒过来,抱着被踢痛的手臂哀嚎,连滚带爬地进了铁门。
“老太爷我错了,老太爷……”
而秘道里。
周四方不敢出去,也无力反抗,只能趴在楼梯上边哭边骂,“我诅咒你周南城……我,我诅咒你一辈子都孤苦伶仃,比我还惨!”
“只要我活着,我就不让你比我好过,你就是欠我姐姐的,你就是欠我爸爸的!”
“周南城我恨你!我恨你!”
周南城将手电筒的白光照在周四方脸上,他的双眼瞬间就被耀眼的光线刺进去,难受地抬手去挡,但嘴里还不肯罢休,仍在大骂。
“周南城只要我能出去,我还会再找你,你走着瞧……”
躲在角落里的高个子,被他满嘴的疯话吓都不敢吭声,只能缩在一团当不存在。
“周南城你不敢打死我的,你对不起我姐姐,你……”
周南城伸出空闲的另一手半带上铁门,瞧着缝隙里放肆的大男孩一点也不生气,“周四方,既然你今天说了这么多真心话,那有一句件真事,我也应该告诉你。”
一听这话,周四方猛地从楼梯上弹起来,指着外面的男人扯开嗓子就喊。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别人怕你,小爷我才不怕!”
周南城嘴角向上斜挑。
看着他上窜下跳的模样,笑容更甚了。
“其实你父亲周金土不是死于意外车祸,而是在周家村外的国道上,专门蹲了一辆奔驰冲出去碰瓷。”
“你说什么?!”周四方不可置信地朝上快步几步台阶,疯了似的抓住半开的铁门要冲出去,“周南城你胡说八道!”
“我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周南城又笑,同时脚下死死抵住铁门,不他冲出来,“好处自然是有的,你不是也知道吗?”
“撞死一条人命私了赔100万。”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周四方茫然无措地看着门外,又望向黑暗,一时间呼吸急促起来,“我……我爸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再说,再说我也没拿到钱阿!”
周南城修长的手指在门边轻弹。
“父母爱子,则为计深远。有了这100万就算没有我,你这辈子也能衣食无忧,吃喝不愁。”
“不过可惜了,只要我不点头,你就算过了30也别想拿到你父亲的卖命钱。”
“周南城你……”
周四方一时气结。
周南城的脸色也在此时瞬间阴沉。
“下去!!”
“先在里面反醒一年,还改不好,就一辈子呆在里面,你放心,我保你三餐有肉,衣食无缺。”
乍一定到周南城对自已的判决,周四方扯着杀猪的嗓门大吼,“周南城我恨你!我恨你!!”
可尽管他恨极了他,却只敢指着门外的男人高喊,根本不敢撞门。
巨大的愤怒在秘道中回响不绝,吓得高个子男人连忙在黑暗中摸索上前,拉住周四方,“四哥你别叫了别叫了,再叫把‘小白龙’惹来了!”
谁知周四方却恶狠狠地一把推开他。
“你这没用的还敢碰我!”
周南城满意地瞧着他们,不经意地又“哦”了一声,“对了周四方,看在你是周家子孙的份上,还得恭喜你,被猫尿在身上可是极好的凶兆。”
“不想死的话,最好下水里洗洗。”
周四方在听到这句话后,叫骂声立即戛然而止。
“砰!”
秘道的铁门就在此时被关上了,一如他当初把江一冉关进秘道时一样,为了听见美妙的关门声,特意使足了力气摔门。
周南城,我,我,我真的好恨你……
周四方无力地捏着拳头站在黑暗里,不明白自已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周南城熄了手里的微型手电筒,将它小心地揣入西裤口袋,这把手电筒是江一冉落下的,他其实从不需要照明。
从阳台走回三楼的客厅,他在靠阳台的第一间房门前停下,在门框边的凹陷处按了三下后,推门进了房间。
黄永忠的遗像,在左右两边红色电子蜡烛的陪伴下,闪着鲜艳的红光,这使他微笑的脸颊上,也染上了一抹红晕。
“黄老大,你刚才也看到了。你黄家的子孙和我周家的子孙一样,都有不争气的。”
“不过没关系,这一年内他们只能呆在地下,为了明年的‘龙潭祭’,我自然要提前清算一切障碍,风清气正,海晏河清。”
“对了,还有你们家的‘惟哥’,也是时候该好好聊聊了,小黄你可别心疼。”
一楼的“玉棺”前,大黄猫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耳朵,蹲坐在地上,周南城走到门边唤它。
“阿猫,想不想戴罪立功?”
阿猫顿时急得“喵喵”乱叫,只恨自已白活了千年,硬是化不成传说中的人形!
“那两个不争气的,就交给你看管,一年之内有一个跑了,你们三个这辈子都别想上来。”
阿猫一听这话,抬头紧盯周南城,那意思是说,要是本猫做到了呢?
周南城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说,“要是你一年内看管有功,就放你们三个上来。”
“喵喵喵!喵喵喵!”阿猫听到主人的承诺,高兴地冲到他身边要舔他的匡威帆布鞋。
但周南城却嫌弃地往后退一步。
“答应了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