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黄应惟的解释周南城像是消了气,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照你这么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伙计全交给我了?”
“是阿老太爷,”黄应惟一脸真诚地对他飞快道,“要不是您好心告诉我,我都让伙计回他老家找人了。”
周南城似有所悟般“哦”了一声,朝黄应惟的位置倾身过去,声音压低了一些,语气竟像是询问。
“那另一个呢,也交给我了?”
“那是当然,”黄应惟顺嘴就往下说,“反正那小子姓周随老太爷处置。”
“哦,”周南城又靠回椅背,姿态轻松地瞧着他,“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他姓周。”
“老,老太爷!”完了,这下黄应惟彻底坐不住了,顿时弹起屁股,弯着腰凑到周南城面前,“不是我,不是,我是听说我那伙计跟一个周家的小子走得近。”
“我这不就以为,以为肯定是他嘛,我,我……”
黄应惟说着抽出口袋巾偷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也知道这个动作多容易让人怀疑,可要是汗珠滴下来,被老太爷看见就更狼狈了。
他边擦汗边继续解释。
“我是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大半夜偷偷去老宅,他们两个到底想对您做什么阿?”
“老太爷,您千万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真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您爱戴您阿!!”
说话间,黄应惟高举手指发毒誓,“这事我是真不知道阿老太爷,天地良心,日月可鉴!”
周南城随意瞥他一眼,又拿起了俄罗斯方块机接着继续玩,“他们俩带了汽油和火柴,你说他们要做什么?”
“啊……?他们,他们不是人!”
“没良心!没人性!”
黄应惟说到这跪下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小炒店门前总有路人来往,他今天偏又打扮得这么人模狗样。
真的,真的是跪下抱老太爷的大腿都行。
“老太爷,像他们这种吃里爬外的不肖子孙,您想杀就杀,想剐就剐,半点情面都不用留……”
难得周南城边打游戏还一字没丢听进去了,顺便帮黄应惟补充台词。
“嗯,杀完再毁尸灭迹,不留证据。”
“不是老太爷,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就是说他们该罚,所以说他们,他们……”
他结结巴巴地还想继续解释,但自已都觉得说多错多,漏洞百出,索性闭上嘴,安静了一会,才说,“所以说他们有错,我也有错。”
“我没管好伙计,老太爷要怎么罚我都行。”
周南城按停游戏,俄罗斯方块机随手放在膝上,双手抱胸看他,“黄应惟,你空有野心但骨头太轻,方潇潇虽然众叛亲离,还算有点骨气。”
“事情你知不知道,我们心里都有数。叫你来也不是为了听你扯谎。你们黄家内部怎么斗我不管,这一年内谁敢不老实,我就送他去地下蹲着。”
“反正已经关了两个,再多两个吃冷饭的,老胡也忙得过来。”
“是是是,老太爷说的是,”黄应惟听了赶紧应下,“我们黄家人要继续团结……”
周南城突然笑起来,“黄应惟,你知道你一扯谎背就会驼,腿就会发软吗?”
“我,我……”黄应惟立即下意识地站直挺胸,“老太爷教训的是。”
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已的应急反应。
但自3岁那年起,父亲就因他不听从为他计划好的学习安排,狠狠打过他一巴掌,并教训他在长辈面前要绝对的服从,服软。
而且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只要他胆敢做出违背父亲意志的事,就要请长鞭伺侯。
所以长年下来他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卑躬屈膝。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他很羡慕方潇潇的潇洒出走。
周南朝黄应惟坚起一根食指。
“第一,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同意,周黄两家一律不准靠近黄家老宅。”
“是,老太爷。”黄应惟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第二,从今天起南区的‘珍宝阁’摘牌匾,海城市全市只有北区一家‘珍宝阁’,别无分店。”
“啊!老……”
黄应惟一听这话,惊得舌头都打结了,这惩罚也未免太大了吧。要知道南区的“珍宝阁”可是黄家最赚钱的铺子,不然怎么可能成为海城市数一数二的富豪。
周南城盯着店外满树的绿叶,竖起第三根手指。
“第三,告诉你父亲黄裕正,是男人就敢做敢当,别只会把小兵小虾亲儿子推出来,不管他想打谁的主意都收好,胆敢有一点动作就滚出海城。”
“还有,”周南城说到这里,将视线转到黄应惟身上,“他那个私生子只要有我在,到死都入了不了黄家族谱。”
“老太爷……”
听到这话黄应惟又是一惊,呆呆地瞪圆了眼睛看他,眼中泛起一丝委屈和感激,但渔夫帽下的半张脸,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不是为你,是为了黄心悦。”周南城难得又补充了一句,他是为了那个幼年溺亡在地下溶洞的孩子。
想起永远停留在5岁那年的亲妹妹,黄应惟的声音忽地低沉,“老太爷,老太爷我,我谢谢你……”
“够了。”周南城又拿起俄罗斯方块机开始玩,似乎忍受他的哆嗦已经够久了。
“我看你整天也没个正经事,趁着年轻应该多读读书,这两年内我不想在国内看见你,月底就走,要不然你去下面陪他们也行。”
黄应惟这边才酝酿情绪,周南城突然就来了个急转弯,他急了,这一走两年,那私生子可就成年了!
“不是老太爷我不能走,呃……”
可他才辩解两句,渔夫帽下就投来一道尖锐的眼神,“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没有,我喜欢读书,我最爱读书了。还是老太爷心疼我,老太爷安排的好,三天后我就打包走人。"
周南城这才“嗯”了一声,“这个星期天早上七点,叫黄裕正带‘时光之心’过来见我。”
“带,带‘时光之心’……?”黄应惟只觉得周南城每说一句,他的脑袋就要被彻底轰炸一遍,到现在已经两眼冒金花了,“老太爷您的意思是?”
周南城嫌弃地白他一眼。
“牌匾都摘了,南区的镇店之宝自然也要还给北区。”
“这……这个,”这话听上去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这让他怎么回去交待阿,他暗叹一声,低头应下,“好的,老太爷。”
“嗯,你可以走了。”
周南城两眼不离方块机,一通手指翻飞下来,只见一座俄罗斯城堡从地面起飞,游戏结束。
黄应惟听到这句“特赦令”终于松了一口气,抬头偷偷瞧了一眼周南城。
按理说“鳞变期”后,才恢复正常的他应该身体虚弱,脸白得像是刚生完的产妇,但现在怎么脸色红润,吐纳自如,一点都不像才在死亡线上挣扎过。
难道他又精进了?
……
星期四下午4点半。
海城市博物馆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红色宝马。
这辆车红得异常鲜艳,而且在阳光的照耀下部分角度还会闪现金光,颜色非常特别。
博物馆对面的街边,一位身穿白汗衫的老大爷正手脚麻利地卖“糖炒板栗”,他的推车前围了好几对年轻男女,看上去生意不错。
周南城在车里默默看了一会,拿着钱包,下车从对面走来,“我要一袋板栗。”
他边说边从钱包里拿出十块钱递到老大爷。
但老太爷却对他摆手,“卖完了,不好意思。”
周南城伸出去的十元钱就此僵在半空,心有不甘的样子引起一对小情侣的注意。
见女孩频频看他,周南城转头问她身边的大男孩,“请问二位,方不方便卖一袋糖炒板栗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