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尾充满愤怒和幽怨的眼神下，我在高速路口下了车，然后上了一辆开往济南的公共汽车。
新闻里的寻人启事，只有我和齐天能看懂，不懂其中阅读规则的人，就算怀疑里面隐藏了什么，也永远无法看懂，我并非不想告诉凤尾，但龙行首先强调的，是里面的信息要绝对保密，而且必须我一个人去完成。
但我也没有告诉凤尾，我可能不会去南山了，因为在龙行看来，如果他的这一步安排完成了，那么他的帮手已经足够多，南山将是安全的，不出意外，我们最终会在北部边境汇合，那是第四个气旋消亡地点。
龙行对我接下来的行动设置了非常严格的时间限定，我必须在五天之内完成他交代的事情，之后我便会知道其中一切因果。
他让我去寻找那个在酒店杀人的疯子，这个人叫羊角，龙行在寻人启事里告诉我，这个人可不一般，我找到他，等于有了杀手锏，而且写出了找到他具体的方式和接下来要做的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当我解读完这些信息的那一刻，我脑子里出现了龙行在布置这些计划的真实目的，那就是，现在到了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公共汽车飞一般在高速路上行驶，我的思维也跟随着汽车的速度在飞速旋转，很多事情的轮廓开始逐渐清醒，我意识到，在整个风声事件当中，我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在龙行和那个看不见的对手所博弈的结果。
所以，一直以来，我接收到的所有信息和线索，其实都是来自两个方面的，这打乱了我的所有的逻辑，让我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件无法用正常思维去解决的事情。
但龙行需要保护的人太多了，他能做到这一步，而且稳如泰山，唯一在赌的，就是我是否能够活着从龙王礁回来。
羊角进入我的视线，是我在到了济南的当天晚上。
作为一个疯子，他出现的地方非常有辨识度，哪里人多在哪里。
在没有找到羊角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也能当影帝，直到我找到了这个人，才发现自己充其量是个龙套。羊角装疯的程度，连我这种受过辨识训练的人，都无法在第一时间确定他就是我要寻找的人，如果不是他双耳上的伤口还那么新鲜的话。
我刚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路边追一条母狗，当然不是那种赶着狗跑的画面，他是在尾随那条几乎跟他一样脏的流浪狗，看上去十分猥琐。
我刚开始吓了一跳，以为他是想对那只狗做那种事情，就跟在他后面想看笑话，一度怀疑自己认错了人。结果，这个家伙，竟然做了一件更加恶心的事情。
说出来我都觉得喉咙发紧，他尾随着狗，是为了等狗拉屎之后，去捡狗屎吃。
我当时的心境几乎就要稳不住了。
他在吃狗屎的时候，发现了我在看他，然后他就冲着我傻笑，问我：“傻逼， 你吃过榴莲吗？”
然后，我就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
但是他的那种眼神一瞬即逝，也没有跟我说任何一句话，手里捧着新鲜的狗屎就走掉了。他肯定注意到了我在观察他，而且他也很清楚早晚会有人来找他，但是他并没有暴露太多信息给我，只是露出了一种不同的眼神，也许是在试探我。
我一直跟他到一个垃圾站附近，他吃完狗屎，把一个黑色垃圾袋套在头上，倒在地上就要睡觉，但每次呼气吸气都会被塑料袋子蒙住鼻子和嘴巴，然后他就十分生气一般，把塑料袋子拿下来，对着袋子大骂你要是再不好好伺候大爷，我就休了你，之后再把塑料袋重新套回头上，如此反复。
他注意我之后，指着我便开始骂，说我在偷窥他的私生活，什么难听骂什么，然后还扬言要报警。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而且龙行确实没有给我留什么接头暗号。
两秒钟之后，我决定用疯子之间的交流方式试一试，于是说道：“你偷了我的钱，赶紧还钱，否则我杀了你全家，还要抢了你的老婆……”
这是一种类似辩禅机的沟通方式，曾经有人利用这种方法寻找同类人，但是到了近代，这种方式已经被严重破坏，装疯恐怕是上一种方式的改进和继承，但风格和内容都已经完全变化了。
他看了看我，把垃圾袋藏到了自己的身后，我知道，他这是在提醒我，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我就开始在地上寻找能够弄死一个人的东西，例如一块砖头。我捡起了那块砖，对着他的脑袋就劈了过去，他一下子躲开了，然后开始狂奔，而且是往人多的地方跑。
我在后面狂追，最后我们穿过人群，当然所有人是主动避开我们的，他在一个废弃的桥洞下面停了下来，中间我已经忘了我们的这种举动吓哭了多少小孩。
我们两个都气喘吁吁，我扔掉板砖，说道：“我老婆跟房产开发商跑了，我要弄死那对狗男女！”
他就喘了几口气，对我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这里是这座城市为数不多的几个死角之一，没有任何一个摄像头能够照到这里，就别再折腾了，说正事儿……”
“龙行让我找到你，让我们分头行动，你也是龙行训练的吗？”我问了一句，算是表明身份，同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让他看，“我的耳朵废了，只能读唇语了。”
“他训练我？开什么玩笑，他龙行算个屁啊，他只是比我早出生几年而已！你这个后生听好了，你以后就叫我师叔，酒店替你挡了雷子，就算是本师叔送你的见面礼了！”他走过来，上来就拧我的耳朵，我疼得直咧嘴，挣脱开，就看到他说道：“这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
我把凤尾山庄的事情跟他简单说了一遍，他就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知道瞎搞……不过你也算是条汉子，倒是敢作敢当，有点老子年轻时候的风范，回头我给你瞧瞧，看看还有没有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