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归期
军谋祭酒2025-07-28 15:445,331

  朱潜死了!

  只是看死相的话,他应该走的很平静,因他的脸很是安详。

  但只要荀有道知道,

  他这位弟子死之前仍旧进行了垂死挣扎。

  而荀有道给了他一个痛快。

  虽说朱潜是名动天北城的大儒,他的死应该是让很多认感到惋惜的,但因为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天北城死去的人不计其数,众人都忙碌于重建当中,因此对于这位大儒的死,少有人关注。

  程心安和两位弟子走在街上,心中感慨,“这一场灾难几乎毁了天北城,多亏了朱潜的这两个弟子,才让百姓们免遭于难。”

  而身边的两人正是夏联科和方伯廷。

  方伯廷要离开了,

  他得到了家族的召唤,而考进天北城,本就不是他最初的选择。

  最初,

  他喜欢将自己比作一个游历的浪子,在尘世当中经历一切,感受一切,至于他的将来,可从来没想过。

  现如今真实经历了天北城的劫难,让他的心境有所触动。

  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现如今的他,修为境界已经不在程心安之下,因此这位大儒也没有挽留。

  毕竟,

  整个学院里能够教导方伯廷的,就只有院长了。

  可院长早已经不收徒了。

  临走前,

  方伯廷还想再尝一尝刘老伯家的臭豆腐,但是没钱的他只能拉着夏联科一起。

  最后又是一番舌灿莲花,

  忽悠大儒程心安也去体验一番。

  这才有了三人同行的场面。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冷不丁的,方伯廷冒出这么一句。

  程心安细细琢磨,微微点头,“说的好!”

  “不是我说的,是项薄说的。哈哈。”

  “哦?居然是他?”程心安惊奇道,但随即释然,毕竟是能写出海棠依旧的才子,说出这话似乎也有可能,不值得大惊小怪。

  才一会,三人行戛然而止。

  看着眼前关门大吉的酒楼,方伯廷沉默了。

  偌大的酒楼早已经不复曾经的繁华,里里外外都寂静的很,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程心安微微一笑,“看来咱们这一趟白跑了,也罢,就让为师给你践行,随我来吧!我知道外城有一家不错的包子铺。”

  两位学习不由得有些尴尬,夏联科望着酒楼若有所思,随即开怀大笑,“终于不用吃那该死的臭豆腐了!”

  他为避开了这一顿五脏庙的祸害而庆幸。

  可同窗方伯廷很是不乐意,不怎么开心,嘴里一直嘟囔,“怎么就关门了呢?”

  一路走来,天北城各处都热火朝天的重建,虽说这一场灾难令许多人家破人亡,但总归是还有更多人幸免于难。

  邻居们彼此帮忙,平日里有矛盾的敌对商家也都各自派出人,极为有默契的帮助对方。

  这一场劫难带来的不仅仅是悲痛,也释放了人性的闪光点,

  虽然百姓们强忍悲痛,话都不多,但哪里需要帮忙,他们便出现在哪里。

  六部官员出现在城中各处,根据受损程度具体安排,一切都井井有条。

  若是项薄走在城中,定会感慨,“果然是大城风范,百姓们承难的心理要强大的多!”

  一路走来,

  程心安时而心痛,时而欣慰,周围百姓见之,一如既往的和他打招呼,很是恭敬。

  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读书人总是受人尊重的。

  “到了……”

  不知不觉间,

  他们来到了程心安所说的包子铺,这是天北城最有名的了。

  但包子的价格也是最贵的,平常人是吃不起的。

  程心安在天北学院所有的衣食住行都由学院报销,因此有能力来这里光顾。

  但这一次来到这,

  他看到了和往常不一样的场景。

  这二层的豪华包子铺门外站着几个戴围裙的工人,面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旁边有一块木板,上面写着,“今日免费!”

  程心安微微点头,“这老板心不错。”

  天北城遭逢大难,但是这家包子铺幸免于难,如今正是用这种方式来接济灾民。

  相对而言,

  免费发放从一定程度上照顾了百姓们的尊严。

  “老师,排队的人这么多,咱们要等到何时?”

  方伯廷抬头看了看,是正午了,肚子开始咕咕叫,而他本想着这时候离开的。

  “放心!我和这家掌柜乃是私交好友,可免于排队!”

  程心安微微一笑,胸有成竹,来到那分发包子的工人那里,“我找你们掌柜……”

  “去去去!后面排队去……”那汉子本来忙的热火朝天,哪里喜欢有人来打扰,当即不耐烦的挥手。

  但忽然看到了程心安的衣服,当即明白,这是天北学院的读书人吧?

  他改换了态度,立刻改口,“呵呵,原来是读书人。我家掌柜就在楼上,你等着,我去给你通报一声。”

  “你叫啥啊?”

  程心安一愣,心道,“这可奇怪了,天北城还有不认识我的?”

  “你莫不是新来的吧?我经常来这里买包子,怎么没见过你?”

  那汉子点点头,“我的确是刚来的,只负责发放包子。”

  “怪不得,你去告诉你家掌柜,就说天北学院程心安来了。”

  “嗷嗷嗷,你等着!”

  说完,

  那汉子转身走了进去。

  不一会,那汉子走出来,神情有些困惑,看到程心安,笑吟吟的陪笑,“不好意思,我家掌柜的说不认识你呢。要吃包子的话,得排队……”

  “……”程心安。

  “库库库……”方伯廷笑了出来,很放肆的那种。

  夏联科想笑,但是忍住了,一脸严肃。

  “呀!这不是程大儒吗?你也来吃包子啊!”

  在排队的百姓很多,有人认出来了,当即叫出来。

  这一叫,立刻吸引了许多人注意。

  “程大儒要吃包子?来来来,来我这里。”

  这人站在人群中间位置,给程心安让开了位置,自己很自觉的去到了最末尾。

  “咳咳……”程心安顿时尴尬,脸皮抖动。

  “程大儒来我这里……”

  这还没完,前面的百姓们也都不好意思站在这位大儒前面,纷纷让出自己的位置。

  这一来,

  不一会,程心安就来到了最前面,那工人汉子看到他,满面笑容,却令程心安极为不安。

  终于,

  拿了几个包子之后,他从人群里逃了出来……

  “今日就将就一下吧,咱们在外面解决了。”

  两位学子点点头,今天能看到程心安如此窘迫,也算是不枉此行。

  接过来一个大包子,方伯廷一口咬下去,这皮薄馅大的感觉很不错,味道为的确很好。

  可惜……

  少了臭豆腐。

  对于刘老伯的臭豆腐,方伯廷那可是念念不忘,也不知道离开了天北城之后,还能不能再吃到?

  忽然,

  他的耳朵竖起来了,像是警觉的猫,浑身都绷紧。

  程心安眼神当中闪过一丝警惕,“怎么?”

  现如今,这方伯廷的修为已经不弱于自己,能让他如此,难道又有贼人入侵?

  “你们听到了么?”

  方伯廷相当严肃,嘴里的吞咽动作也停了。

  “正国兄,听到什么?”夏联科也是一头雾水。

  周围声音嘈杂,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也有百姓们的窃窃私语,还有汉子在干建筑的号子。

  “难道是城外?”

  程心安迅速展开神识,延伸出城门,但是方圆几里一切正常。

  “他来了……”

  方伯廷忽然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微微张开手臂,鼻子在空中仰起,吸收着空中的味道。

  忽然,

  夏联科脸色一变,顿时阴沉着不说话,甚至攥紧了拳头,看起来十分紧张。

  “卖臭豆腐喽。”

  从远处走来一个货郎,挑着担子靠近,此人约莫五六十岁,面相看,老实人一个。

  “刘老伯!”

  方伯廷兴奋的喊了一句,急匆匆的迎过去。

  “呀!是你们啊!”

  刘老伯看到他们也十分高兴,很是热情。

  “刘老伯……”夏联科也都过来微微一笑。

  刘老伯也点点头,“怎么?来点臭豆腐?”

  夏联科立刻扭头就走,方伯廷却两眼放光,“好嘞!快快快,我都等不及了。”

  “刘老伯,你家的酒楼怎么不开了?”

  方伯廷看着老伯给自己盛了一碗臭豆腐,口水直流。

  “一言难尽啊。来,给你,放了很多辣子的。”

  “天北城这一次可是遭了大难了,我和小伢子商量了下,把酒楼给关了,借了个包子铺老板的地方,给灾民发放包子,也算是为天北城小小的出一份力!”

  “唔唔......”

  方伯廷一边吃,一边点头,神情很是满足。

  然而下一刻,

  他忽然怔住了。

  转身朝着身后的包子铺看去,“刘老伯,你说的那个包子铺,该不会是那个吧?”

  “嗷嗷,就是那个......”刘老伯指着前面说道,“本来我也想帮忙的,但想来想去,还是走街串巷的去卖臭豆腐,干我的老本行,看到谁家需要帮忙,我就帮一把。”

  “对了,小伢子就在楼上呢,你们是同学,又好久没见了,我去叫他下来......”

  “刘老伯!”方伯廷忽然叫住他,想到在酒楼的时候,刘庆余避而不见,犹豫道:“算了吧,我吃完就走了......”

  “那好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记得想吃臭豆腐了,就来找我,我给你多加辣子......”刘老伯单纯的很,误以为方伯廷说的走,是离开这里回到学院。

  方伯廷沉默了下,舔了舔嘴角,“刘老伯,我今天就要离开天北了,以后可能都不回来了。”

  他本不想说实话的,但和这老伯相处的久了,颇有些感情,所以决定坦诚相告。

  刘老伯先是怔住,随后露出有些失望的神情,挠了挠头,“哎呀呀,这很突然啊。”

  “你等着。”

  他将担子给放下,从一个桶里捞出了许多块臭豆腐,装在一个密封的油皮袋子里,直到再也装不下了。

  “给......”

  以后就在也吃不到了,他想让青年带着路上吃。

  方伯廷不禁热泪盈眶,“多谢老伯!”

  包子铺的二楼,

  一个人影只露出半边,偷偷的看向窗外。

  他看到刘老伯和年轻学子相谈甚欢,甚为不悦,皱了皱眉头。

  此人正是刘庆余,刘老伯的独子。

  本该是天北学院的天之骄子,却阴差阳错的成了酒楼老板,如今算是这家包子铺的合伙人了。

  方才工人进来通报,

  他只能借口不认识程心安,其实是躲着不想见。

  见面即生尴尬,当初有多要好,现如今就有多生分。

  远处城门口,

  刘庆余望着方伯廷离开,他朝着身后在挥手,似乎在对着夏联科和程心安还有自己的老爹。

  但他忽然又朝这里看了一眼,摆了摆手。

  刘庆余忽然脸红,心跳的很快,“他还把我当成同学.......”

  脑海里的这个想法忽然生出,挥之不去。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或许,

  方伯廷一直将自己当成同窗好友,从未变过。

  从头到尾,

  就只有他变了而已......

  转过身去,

  刘庆余不再去看城门外,但早已经泪流满面。

  ————

  方伯廷离开了,

  夏联科心里有些空,仿佛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东西。

  而程心安也甚是惋惜,学院少了一位拥有亚圣资质的学子。

  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个俊秀的青年出现在两人眼前。

  看到此人,

  两个人都没什么好脸色,至于碍于身份,对着他微微拱手,“见过王爷!”

  李牧年抬头朝着城外看了一眼,并未过多关注,而是看向包子铺,凝眉一看,“刘庆余!”

  “来人,将包子铺给我拆了!”

  “王爷为何如此?”夏联科言出法随,走出来的将士动弹不得。

  他经过那一战,也晋升到了大儒境界,感知力惊人,如何能不知道楼上站着的就是刘庆余。

  只不过,

  刘庆余既然不想见他们,他也不会强求,因此佯装不知。

  他只是觉得程心安的反应有些奇怪,

  以他的修为肯定知道拒绝他的是刘庆余,居然也没发难。

  “嗯?”

  李牧年脸色不悦,从马上跳下,忽觉哪里不对劲,随即愕然,“你到了三品境界了?什么时候......”

  要说开天门的时间,李牧年更早一些,虽说被朱潜给算计了一道,但是他父亲利用死神将后患全部清除了。

  因此,

  在看到夏联科居然能言出法随,李牧年相当的震惊。

  这才几天没见?

  李牧年内心满是震撼,但神情很快恢复如常,“为何不能拆?”

  “刘庆余虽说当初得罪了王爷,但在他开酒楼的期间,时常有人去骚扰,如今他关了酒楼,给受灾的百姓发放包子,王爷若是强拆,难道不怕失了民心?”

  夏联科本就正气凌然,面对李牧年,微微挺胸,他如今有这个资格。

  “你要为他出头?”

  李牧年微微侧头,试探性的说道:“你可知道,天北城将来是我的,你若是进入仕途,会如何?”

  威胁!

  十分明显的威胁!

  饶是一向沉稳,夏联科此时也脸色阴沉,对方居然用仕途来威胁他。

  而这正是他的软肋!

  当初若是慷慨赴死,他会毫不犹豫。

  现如今大难不死,他正要一展报国之志,借此次护城功劳从学院进入官场,从而实现扳倒龙相的心愿。

  可李牧年一句话,就将他的路给堵死了!

  指甲嵌进了肉里,他终于是忍下了,没有继续开口。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知道这是程心安大儒,心里踏实了不少,但听程心安开口道:“王爷,你可知道朱潜死了?”

  话题转移,是为了给夏联科解围,也是想要知道,李牧年听了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

  朱潜虽然成魔,但毕竟还是李牧年从小到大的授业恩师。

  但,

  李牧年的反应让他惊讶,或者说,李牧年就没有反应。

  表情极其冷漠,置若罔闻。

  良久,

  他才将视线从夏联科脸上转移走,偏头看向程心安,“朱潜死了?”

  语气相当的冷漠,听得程心安心头压火,心想:“这小子,居然直呼其名?”

  随即,

  就听李牧年接着说道:“一个邪魔,死了便死了,那是我天北城的幸事!”

  唰!

  程心安顿时脸色一白,心中的火气几乎压制不住。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程心安作为读书人,自觉李牧年也该懂得其中道理。

  不曾想,

  他如此决绝!

  朱潜虽然有错,坠入魔道,但他从恩师荀有道那里得知,这并非完全是他的错。

  他从小被魔业教植入魔根,是魔业教在人间扶持的卧底。

  可那时候,

  朱潜才多大?

  “纵然他该死,总归是你的恩师,过几日下葬,也该去看看吧?”程心安几乎咬着牙冷冷说道。

  “对不起,天北城重建,我很忙,无暇顾及。”

  说完,

  李牧年面无表情的翻身上马,带着身后的众多将士离开。

  天北城内城的一万多将士都被李延凤带走,并且都已经陨落,现如今整个天北城里就只剩下这一千多士兵。

  城内防护过于空虚,因此才被西北绿林趁机破城作乱。

  现下,

  李牧年正带着所有将士,以及动员起来的百姓修建城门,站岗放哨,护卫城池。

  背影渐渐离去,

  他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包子铺,鼻孔出气,终是没有强拆。

  对于刘庆余当做所做的,

  他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但不可否认,夏联科说的有道理。

  至于父亲死亡的消息,他隐瞒了所有人,准备过一段时间等到城内情况稳定再昭告天下。

  “看来他还是很在意朱潜大儒的死。”夏联科觉得李牧年背影落寞,仿佛压了千斤重的担子。

  “哦?是么?”

  “又或许他遇到了其他打击,我感觉他心事重重。方才说要强拆包子铺,更像是因为心情不爽而想故意发泄。”

  “子衿说的不错,我也这么觉得。”程心安表示同意,“虽说这次大难当中,李家好似消失了一样,没有起到庇护城民的责任,但我总觉得,这背后另有原因。”

  “你发现了没?城主到如今都没有现身!城内的那一万黑甲军又去哪了?无人知晓。”

  两人同时陷入沉思。

  ..............

继续阅读:第170章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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