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茯苓立刻转头看向他,问道:
“她年纪多大?”
“三十出头。”中年壮汉老实回答道,忽而想到了什么,他一惊,忙问道,“难不成死的是老黄家的媳妇儿?但……那黄婶子个子小巧,看上去也不似有这么胖啊?”
桑茯苓的表情却愈发显得阴沉,她当然知道死者身前不可能这么“胖”,那不过是尸体腐烂后出现的“臃肿”。
她立刻又问道:
“那黄婶子的丈夫是不是已经过世了?”
中年壮汉一愣,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桑茯苓,“你……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黄婶子?”
桑茯苓却已然没有心情再回答对方的问题。
又是一名寡妇!
毫无疑问,这前后三桩案件都是同一人所为。
凶手应该对寡妇拥有某种特别的执念,也许是因为曾经被寡妇伤害过,也有可能这就是一种性啊癖——凶手对寡妇有着近乎变态的谷望。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如果不能够早一点抓到此人,像这样类似的惨案一定还会再一次发生!又会出现新的受害者!
她该继续放任下去吗?还是将拼尽全力将凶手捉拿归案?
可是……她的原身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姑,无权无势,她又能做些什么?
“让一让,让一让,县老爷来了。”
正当她犹豫迟疑无法做出抉择之时,一道声音突然从后方传了过来。
她一怔,旋即放松下来。
是啊,她怎么忘了 ,这个年代也是有“警嚓”的,交给这里的县老爷处理就好了。
她微微吐了一口气,侧身退到了一旁。
旋即便看到一群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为首之人年约四十六七,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穿一身青色官服,看样子就是刚才那人口中喊的“县老爷”了。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名衙役。
桑茯苓以为对方会过来查看尸首的状况,不想那县老爷竟隔着两米的距离就停了下来,一手掏出一方手帕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朝前摆了摆示意其他人上前。
那从手帕之上露出的双眼里带着明显的不耐和厌恶。
桑茯苓不由皱起了眉,这个县老爷……
“大家都让一让。”
衙役遣开众人,将尸体附近空出来,一名身材瘦小有些佝偻男子拿着工具箱走了过去。
这人应该就是仵作无疑了。
隔着一段距离,她也看不真切,当从他的手法来看,还算是很专业。
一阵检验过后,她就听见那仵作向县老爷汇报道:
“回禀,死者是一名中年女子,年龄约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身上并无明显伤痕,初步判断可能死于窒息,死亡时间在三十至四十五日之间。”
桑茯苓暗暗点头,看来这个仵作倒是个能办事的,所说的与她的初步判断基本一致。
“邢师爷,这段时间有谁家里报人口走失的吗?”
县老爷问道。
一旁留着八字胡须,被称作“邢师爷”的瘦高男子闻言寻思了片刻,正欲作答,方才同桑茯苓说过话的那名中年壮汉抢着回答道:
“有!我知道,我们村里老黄家的媳妇儿黄婶子一个多月前突然不见了,这位小娘子方才也问过这个问题。”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桑茯苓。
众人顿时一下朝桑茯苓的方向看了过来。
百山县县令,本名方仲。
他闻言也跟着转头看向桑茯苓,眸光在她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发现对方不过是一个十八九岁容貌还长得奇丑的村姑,便又移开了视线。
也不怪他轻视人,一般人都不会去怀疑一个小村姑懂得什么验尸,只会认为不过是巧合罢了。
“是吗?那你可知道这黄婶子平日里为人怎样?可有与什么人结怨?”
他再次看向那中年壮汉,问道。
中年壮汉茫然地摇了摇头,“那黄婶子往日里很是随和,人也很好,没听说与什么人结怨。”
“那就极有可能只是意外了。”
方仲缓缓思索了片刻,下结论道。
桑茯苓顿时只觉得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把拽住了自己的神经,内心不受控制地燃烧起熊熊烈火。
他就是这样判案的吗!?
什么都还没有调查清楚就以一句“意外”结束!?
“县老爷如此判案,是否显得太过草率了?”
回过神来之际,质问已经脱口而出,清亮的嗓音比这冬日里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
方仲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说话的竟然是方才他看不上眼的那个小村姑。他转头看向她,沉声道:
“你是在质问本官?”
桑茯苓惊了一下,她很清楚民与官斗会是怎样的结果,方才一时冲动忍不住就……
但,她很快便冷静下来。
事到如今,已经不容她反悔,事实上,她也并没有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
人命关天,她又怎么能如此自私自利?
她朝方仲施了一礼,道:
“不敢。只是审案判案本该先做调查方下结论,方才县老爷不过随意询问了两句就说是‘意外’,实在叫人有些难以信服。”
“呵,笑话,那你倒是说说,若不是意外还能是因为什么?”
方仲嗤笑一声,反问道。
他可不信眼前这个小村姑能懂什么判案。
桑茯苓却是不卑不亢,没有丝毫慌乱。她瘦弱的背脊挺得笔直笔直,双眼定定地看着他,缓缓道:
“杀人的原因有很多种,一般来说,分为情杀、仇杀、激情杀人,以及无差别杀人等等。
“方才老爷只问了死者是否与人结怨,只排除了仇杀或激情杀人的可能,但仅凭此就排除死者被谋杀的可能未免太轻断了。”
方仲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小村姑竟然还真懂得分析案情,甚至还说得在情在理。
他不由得对她另看了几分,但随即一想,不过就是一个村姑而已?怎么可能真懂?
说不定只是喜欢听戏文,然后记住了几句,随后诌出来的罢了。
越想便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他嘲讽地笑了笑,故意反问:
“那你又如何证明她死于谋杀而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