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恒萧小趋褚师月公仪孙几人看着塔下铜台正上方的铜盒处在受到公仪孙所操控的气流触碰后突然光芒大盛,三道耀眼的赤白黄三色亮光交织而出,纷纷神色大变。
四人幻想过无数次这台中之物被触动会产生的情况,却无人幻想出这铜台之物被触动后竟会发出如此亮光。
便见赤白黄三色亮光在小小的地下七层处越来越盛,由最初的照亮四周全物至如今的因亮光过于明盛而刺眼刺目。
萧小趋几人因亮光过强而不得不虚眯起双目,可是又因不敢完全忽视四周动况而强迫自己睁开眼来。
在这耀眼三色光芒下,萧小趋几人皆觉得眼睛发酸,眼眶下沿处几乎要被刺出酸泪来。
萧小趋想转头看向公仪孙处,问问他此时此刻他们应当怎么办,却也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铜台正中央那发出耀眼亮光的铜盒处发出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来:“四位施主,你们此时可是为了洛阳朱厌一事而来?”
萧小趋正想向公仪孙问询情况,一听这道声音,便也暂且不问了,而是立刻回过头来连声应道:“是,当然是了,我没听错吧,你所问的可是洛阳朱厌一事?知道洛阳之事乃朱厌所为者可并不多……等等,难道,难道你便是当年曾将朱厌压于洛水河下,如今于这佛塔之中安寝圆寂的圆藏法师?”
公仪孙公输恒褚师月三人听萧小趋如此一问,看向萧小趋的神色皆颇为尴尬。
此番他们从安国塔中闯下地宫便是为了寻得当年圆藏法师所流传下来的相关遗物,而这佛塔之中所存物品亦全是圆藏法师相关遗物。
如今能在这佛塔之中与几人对话发出声响者除了本在此安睡的圆藏法师还能有谁?难不成还有比圆藏法师更早安睡于此的其他法师?
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事情。
便听圆藏法师在听得萧小趋此番问询后亦并无责怪,而是继续用较为平静祥和的声音与萧小趋四人说道:“正是,老衲正是曾经于这安国寺中当任过方丈一职的法师圆藏,只是如今凡身已去,心中又有一执念未能完全完成而牵涉心魂,故而只能留有一魄在此与后人对话。此番愿景说完,我这一魄也将彻底散去,凡身凡心尽归西天乐土。”
萧小趋四人听圆藏法师如此言语,不知为何虽与圆藏法师刚刚相识不过半刻时间,却亦觉得心中有片刻的留念不舍与恍神。
可是很快,四人中头脑最为清醒的公仪孙便回过神来,出声问道:“圆藏前辈,您所说的心中牵涉之事,可便是指的那洛阳朱厌一事?”
金铜色盒子中的声音徐徐传出:“正是,回想我凡身在世六十载,所处事物不说一千亦有几百,却还未曾有一件令我像如今这般牵魂涉魄。当年是我错了,那时我初从西域归来,心中受西方慈悲行善思维所感,虽将大妖朱厌制服于洛水河下,却仍希翼其能重新审视自我改过自新,而无将其赶尽杀绝。却未想到它心中怨愤愈来愈重,至今彻底走火入魔,为害人间。”
公仪孙在旁搭话道:“可是其实您于圆寂之前也曾做下事来以备大妖朱厌重出江湖,您于圆寂之前早已将朱厌重镇之法告予缘光法师知晓,可奈何缘光法师不知因何缘故起了异心,如今反倒与朱厌为伍。”
公仪孙与圆藏法师说话的间隙便立刻想到了方才于塔门之前偶然遇到的缘光法师。
以缘光法师方才举动之古怪,再联想到之前缘光法师与萧小趋几人所说的无字空本一事,公仪孙便立刻猜测到当初圆藏法师所留经书应当是真的有解决大妖朱厌之法。只是缘光法师不知因何缘故特意将此消息隐瞒,使得世人无法知晓。
然而,却听圆藏法师在听得公仪孙如此言说后,言语中语气却颇有些诧异:“哦?为何这位小友如此言语?缘光乃我自西域归来后于洛阳城中收下的第一位大弟子,其自入我门后潜心修佛,品行端正,所做举动无丝毫可批判检举之处。以我仅剩的这一缕残魂所感,我所留之经物非缘光所动,而乃我师弟圆净所取。我自四十年前向西方西行起便觉与我师弟圆净渐行渐远。二十年后自西域归来,我与我师弟共同管理安国寺中各方事务,却总觉得与之相隔了一层无法看出形状的雾。如今我先一步从凡世中离开,却没想到我师弟心中对我的隔阂变成了恨,又反做出替换书物这种事来。可惜我所剩一缕残魂亦不能对如今凡世做出过多改变,否则我也无需只在塔下等人来访。”
萧小趋几人听闻圆藏法师此言大为诧异,公仪孙立刻问道:“法师何出此言?为何说缘光法师手中经书一事乃圆净法师所为?我们方才在塔上之时与圆净法师及缘光法师皆刚刚见过。圆净法师在日落之时都还对您的离去十分记念,缘光法师却在丑时时分于安国塔外提灯打探。”
圆藏法师浑厚圆润的声音自铜盒之中徐徐传出:“眼见非为实,耳听亦有虚。只是此时并非细谈此事之时候,我需在残识完全消散之前告予你们知晓重新镇压大妖朱厌之法。”
萧小趋四人立刻将本已发散四周的心神收了回来,纷纷聚精会神地盯着那铜台中央铜盒处,便听圆藏法师继续说道:“如今山海恶妖朱厌重出洛阳,身上妖力与日俱增,只用寻常之物已无法将之彻底镇压。要想将朱厌彻底制服,便需用我这放于铜台之上自西域带回来的镇妖降魔珠将之束缚,随即将镇妖降魔珠放于地下七层中以佛印紧封。以铜台之上玉如意作为妖力吸引之物吸食妖气,净化妖力。而至于那山海捉妖人许家后人,实乃罪该至此。其经此二次妖力反噬,恐怕凡身将枯如枯树,再难异动。”
公仪孙看了看铜台上那一颗分外明亮的赤红色夹云纹玛瑙及放于玛瑙之旁的翡翠绿玉如意,立刻明白了圆藏法师所讲。
只是他并不知道那西域红玛瑙究竟要如何使用才能使大妖朱厌束缚于内,于是他开口问道:“法师前辈,请问这镇妖降魔珠要如何将大妖朱厌束缚于内?可需念什么咒语亦或是口诀使其开启?”
金色铜盒中圆藏法师声音传来:“无需用任何咒语口诀,该西域镇妖降魔珠自诞生起便天然携带伏妖之力,只需将妖邪置于其周方圆十丈内二十弹指时间,朱厌之力便会被镇妖降魔珠尽数吸去,妖身困于珠内不得外出。”
萧小趋立刻道:“法师您的意思是,我们只需将朱厌困于镇妖降魔珠周遭二十弹指时间,大妖朱厌自被伏去?”
圆藏法师声音继续传出:“正是。只是寻常妖物对伏妖之物极为敏感,若是让朱厌察觉到自己妖力被抽出,会立刻从镇妖降魔珠周遭离开,你们最需要做的,便是将朱厌困于镇妖降魔珠周遭二十弹指时间。”
萧小趋公仪孙公输恒褚师月四人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只是公输恒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立刻出声问道:“那法师前辈,若是我们万一不走运,能力不足,无法将朱厌困于镇妖降魔珠周二十弹指时间,使其中途逃出,那将如何补救?难道除此降妖伏魔珠外,便别无其他伏妖之法?”
圆藏法师本雄厚圆浑的声音在此时却突然逐渐轻了下去,就连本耀眼刺目的赤白黄三色盛光皆逐渐黯淡——一看此情形,便知圆藏法师此时仅剩的这缕残魂所剩之力亦无多少,随时有可能立刻消散。
便听圆藏法师以仅剩最后的力气尽力说道:“若是镇妖降魔珠被毁,想要再将朱厌伏于地下唯有再找一样与镇妖降魔珠法力一般的法器出来,可天下圣物法器难找。又或者另一方法,便是打开山海域界与人间域界的两界通道,将大妖朱厌赶回山海域界中去。可是如此一来两界相连,若有其他山海妖兽误闯人间极难阻挡,容易惹出更大的祸事来。所以你们手握镇妖降魔珠,便需竭尽全力将大妖朱厌困于镇妖降魔珠下。”
圆藏法师于铜盒中的声音越来越虚,最终说道:“朱厌此次偷袭洛阳城主为盗取经书而来,故而你们若是需要将其引至此处以我所留佛经作引即可。铜台之上所留之物你们若是能用上,亦可拿去收作己物。就当是我为此事劳烦你们帮忙的答谢酬劳。只是佛家器物自有灵性,其是否认主还看你们各人造化。”
圆藏法师言至此时,于整个铜台之上最中央的铜盒光芒由强盛降至最低,最终忽地一暗,又由明亮化为黑暗。
塔下地宫地下七层处一切声音光色于一瞬之间化为灰烬,归为虚无,整个昏暗的地下方室之内只余公仪孙挂在腰间的风符还在呼呼地带来凉风发出声响。
萧小趋四人看着圆藏法师所余唯一一魄由清晰明朗转为消失沉寂,心中不觉产生出一种油然而生的悲寂之感。
萧小趋四人于这地下塔宫中皆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时间,这才纷纷回过神来。
萧小趋率先说道:“那我们此时首先要做的,便是将这铜台之上的镇妖降魔珠、玉如意、佛经、还有一些或许能用得上的器物取出来,拿到手上去,然后再做商议?”
公仪孙公输恒褚师月三人纷纷赞同萧小趋的做法,齐齐点头。
于是,几人不再多言,而是直接将手伸向面前的铜台处——经过方才的经历,几人依稀察觉到因有圆藏法师的魂魄在,此铜台之上应该并无机关之物,可以直接从铜台上拿取台上之物。公仪孙将台上的几卷佛经抱于怀中,褚师月去拿台面上的红玛瑙及玉如意,萧小趋公输恒两人伸手去拿案面上的其他余物。
便见,公仪孙之手在触碰到铜台之上案面上的经书时,几卷本呈藏青色青灰朴素的经书卷面瞬时游走过几道亮黄色莲纹金光,使得整个暗室之内本昏暗的墙面皆亮了一亮——那是佛家经书在经人触碰后所绽放出来的光芒,此乃真真是佛家圣物。
萧小趋几人看到如此亮光后,对手上即将触碰的几件佛家器物神情立刻庄重了起来。几人都在期待着几人触碰手上之物时会发生如何状况。
便见萧小趋左手在触碰到那铜台之上的铜制三股莲纹金刚杵时,铜制三股莲纹金刚杵突然绽放出刺眼黄光。随即萧小趋只觉左手手心处一股异样的暖流霎时涌入,他浑身筋脉似乎在那一刹那间被瞬间打通,莲纹金刚杵与萧小趋之间产生了奇异而又和谐的相互共鸣。
萧小趋突然将眼睛一闭一睁,随即与周遭三人说道:“这金刚杵似乎与我烙下了契约,我方才一刹那之间于眉心之中似乎见到了它与我立下契约的画面,这可就是古书中常说的认主一事?”
公输恒褚师月两人对此事不了解,公仪孙作为道家人士对此事却是极为熟悉,便见他听萧小趋如此言语后神色极为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凡间圣物皆有灵性。使其认主及易主皆并非易事。可是若它一旦认主,签下生死契约,则非主人身死而不可解契。这三股莲纹金刚杵既与你签下契约,便是认可你的为人,认了你这主人。你于今日之后定当好好对它。”
萧小趋听公仪孙如此言语,心中情绪瞬间大动,面上神情也立刻激动了起来。
他自秦州城出生以来,可从未曾遇到过何令人过于激动的好事,亦未曾有过令人觉得幸运之事。从来都是身边一件接着一件困难麻烦之事寻着他而来,使其忙于奔波,苦于奔命。他一直以为,他便是那世间万千凡人中从不被上天眷顾的平常无奇之人,却未想到如今竟然还被宝物签下生死契约,成为宝物之主。
萧小趋将拿于手上的莲纹金刚杵捧至嘴边,情不自禁地亲了一口。
褚师月公仪孙两人皆觉看不过眼。
那边公输恒见萧小趋拿取器物竟然还能使得宝物认主,立刻亦感兴趣了起来,伸出手去便朝铜台之上其他器物之上摸去。
然而,却见此次铜台之上其他器物却并无如萧小趋手中的金刚杵及公仪孙手中的经书一般顺利地被拿至手中,而是在公输恒的双手一靠近之时便被一股无形之力相隔而开。
公输恒手往前伸去,器物往后躲,公输恒手往右抓去,器物往左边躲。
公输恒双手在铜台之上抓了个遍,都没能顺利拿起哪怕是一件佛家器物。
褚师月见状觉得好笑,在旁笑道:“公输兄弟,看来你与这佛家之物并无缘分呐,就不要为难这些有灵性之物与你签契认你为主了。”
公输恒被在场的另外三个人看笑话,只觉得脸上无光。
公仪孙在将台面的书物收好后拍了拍公输恒的肩膀安慰道:“无妨,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亦无需在此非要拿走一样可用之物。公输兄或许命中还有其他仍在等着你的用物,与此时台面的佛家圣物两相抗衡。”
那边褚师月在拾走台面的镇妖降魔珠与翡翠玉如意后,亦随手朝台面之上其他器物上一捋,没想到铜台之上那件深紫色半袖绣金蚕丝袈裟竟然便极其自然地到了她的手中。
事自此时,公仪孙拿走铜台之上经书十数卷,褚师月拿走镇妖降魔珠一粒翡翠玉如意一个深紫半袖袈裟一件,萧小趋拿走三股金刚杵一枚,公输恒手中空无一物。
萧小趋四人在将铜台之上其他西域之物重新摆放整齐整理完毕后,这才相携离去。
然而,也正当几人欲要原路返回自层中楼梯口处重回地面,走出地宫时,却在一转身的一刹那,于安国塔下地下七层的楼梯口处见到缘光法师满面鲜血身体扭曲的尸体——
那身穿青灰色僧衣的中年僧人,正以一个极其扭曲双眼凸爆的姿势死死地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