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杭州这件事,苏晓晓刚开始以为自己是做足了准备的,甚至顾卿文和吉枫的见面,她都有提前找好理由支开了翠儿。
当时他们相见的场景,那叫一个感天动地(在苏晓晓眼里),时隔一年时间再次见面,由于苏晓晓的设定里吉枫是她们的兄长,所以强迫吉枫叫顾卿文昵称,卿文,阿文,什么都可以,结果她没想到,吉枫叫的竟然是“文文”。
文文?!
自然而然的模样好像已经在心里过了很多遍了,跟她一起偷看的翠儿都惊掉了下巴,指着吉枫对苏晓晓解释说是他喜欢他们家娘娘,而他们家娘娘对于吉枫始终都是没有回应的,根本没有给陛下戴绿帽子。
戴绿帽子这个事,苏晓晓觉得翠儿挺可怜,全世界都知道她是姑娘了,可这孩子还不清楚呢。
然而顾卿文却故意回避吉枫,偏头避开,此情此景,在苏晓晓心上,那就是下起了小雨,还配上了《Imissyou》的BGM。
我命中注定的人啊,你为什么用悲伤的目光看着我,不要哭了,你不是第一眼就认出我了吗?
呜哇!真是一出感人肺腑的大剧啊!
今天作为兄长,吉枫穿的是白绸缎的衣服,看着颇有点身份,摇着个摇扇,不说话,挺像那么回事,因为怕被孟子义的人发现,所以坐的是货运船,用的理由是蹭船回家乡,虽然这艘货运船中途会在文州停一停,但没关系,停不了多久耽误不了功夫,三天之后就能到杭州,叶清晏上次来信,说他在杭州一个叫什么九珠龙潭的地方,到了杭州再坐船,只一天的功夫就能到叶清晏那里。
这些,她统统都安排妥当了,坐上船,眼看着远离码头的那一刻,她才放下自己这颗激动的心。
想着终于是稳了,没多久就能看见叶清晏了。
然而,苏晓晓万万没有算到,她居然晕船。
晕船就算了,她居然还下错地方了。
于是,在那样一个哀愁的午后,撑着红伞顶着风雨在船尾吐得一塌糊涂的苏晓晓,发现船终于停了然后疯狂跑下船的苏晓晓,迷迷糊糊发现自己下错地方了的苏晓晓,站在文州的码头哭了。
“吉枫?!”
“顾卿文!!”
“叶、清、晏!!!”
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都以为她是个疯子,身无分文只有红伞的苏晓晓,在人生地不熟的文州码头,不争气的哭了。
眼泪儿一把接着一把的抹啊,最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路过一男子往她面前扔了个铜板。
“干嘛啊你?老子有的是钱!”
苏晓晓哭得特难看,那男子看着她这模样,忽然问:“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苏晓晓立马止了哭转头就走,那男子在她后头跟了两步还想问什么,但她瞬间跑得飞快,迅速摆脱了那男子的骚扰。
可怕,太可怕了,文州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女孩子嘛?那还不如女子装扮呢,还省得这般闹腾了。
转眼她就去城里的典当行卖了自己的束发簪子,拎着把红伞,穿过文州府郊,去码头重新等一趟船。
路是黑土路,铺了一层细碎石子,再压一层灰泥石板。一场小雨淋了之后,石板黑了,土路也不灰了,干净清爽。
一边鱼塘清澈,如镜的湖面映着天光,明晃晃铺出老远。水上有薄雾似浮云,水动云去,偶一只孤鸥,或展翅、或独立。
另一边却是石板街道,人来人往,商贩往来,平淡无奇,却总是浮浮沉沉。
就在这淡素如水的景致里,远远,出现了一抹亮眼的红色。
行人纷纷回头望,只见来路上,一个美人儿,打着把颜色艳丽的红纸伞,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这姑娘水灵,看着特别合这江南水景,红伞一把,映得雪白肤色粉盈盈,越发俏丽娇美。
她背着个小包袱,坐在毛驴背上东张西望,想找找附近有没有茶棚,好吃个馒头。
来的,可不就是苏晓晓么。
饿了,实在是饿了,哭饿了,午饭也没吃,初到文州地界,就变得这幅德行,苏晓晓不乐意,她可是苏晓晓,从来就不是自怨自艾的人。
好容易看到了大大的“茶”招子,苏晓晓赶紧挑了个靠路边的位子坐下。伙计就来招待,见是个漂亮姑娘,不自觉声音都放软了些,“姑娘独自赶路啊?吃什么?”
苏晓晓收了红伞,小心翼翼擦干放好,边跟伙计要了碗豆花,还要一个白面馒头。
伙计快手快脚给端了上来,还送上一叠自家做的腌黄瓜片儿。苏晓晓翘着手指捏筷子,挑着黄瓜片就馒头,悠哉哉吃起来。
吃完了,她才赶着去码头,天已经快黑,这时候肯定没船了,要么等吉枫他们发现自己回头来救,要么睡一晚上,第二天找个船去杭州。
之前问过文州当地人,说了,不远,半天船程就到了。
一到码头,苏晓晓惊讶发现前头还有不少船家,明明已经天黑了,她赶紧跑去问一个船工,“大叔,哪一艘船马上去杭州啊?多少银子我都给!”
几个船工同时伸手指着湖上一艘刷了红油的二层大船,“那艘!重家船连夜去杭州!”
苏晓晓跑上附近一座桥,仔细看那船,就见正朝着自个儿的方向来呢。
此时正有个白衣男子正在船头,端着酒杯看风景。苏晓晓喜上眉梢,这男子看外形病恹恹的,应该比较耳根子软,她撒撒娇,估计不花钱就能上船。
她正思量,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姑娘!”
苏晓晓一惊,回头看。
只见一个拿着油纸伞的黑衣男子站在身后,正看她。这人二十多岁吧,高高瘦瘦,天黑,苏晓晓也没看清他什么模样,想了想,觉得可能是文州当地民风淳朴,爱同人搭讪的缘故,于是她装没听见,扭脸继续看。
这会儿,那大船都快到桥头了,苏晓晓就考虑着,是叫他一声,还是跳下去。
不料身后人接着又叫了一声,“唉,姑娘!”
苏晓晓回头,发现还是那人,“你叫我?”
“是啊!”
那人背着手,河风一吹,发丝跟着风轻轻晃了晃,说散乱吧,又好似不散乱,说整齐吧,又好似随意了些。就跟那人的面相似的,说端正吧,有些邪气,说邪气吧,又品貌端正。
苏晓晓正想着这人是谁,忽然就听桥下一声怒吼,“淫,贼,哪里跑?!”
还没反应过来呢,那个男的拽着自己就跑,身后有人拔腿狂追。
苏晓晓正心急,回头仔细一看,竟然是个捕头装扮的人,紧接着那人又冲他们喊:“云祥,你给我站住!”
“你谁啊?扯老子做什么?!啊呀呀呀!”
“白天说了嘛,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苏晓晓猛然想起白天那个一眼看出自己是女子的人:“啊???你……你你你……”
说话间,捕头已经追到身后了,云祥忽然一拽苏晓晓的胳膊,纵身一跃往桥下跳去.刚刚那艘大船正好到了桥下,接了苏晓晓他们,穿过桥洞往另一头驶去。
船上端着酒杯那个白衣人见状,笑着打趣,“云祥,你大白天的还能捡个美人上船?真不愧这淫,贼头衔。”说着,伸手指了指桥上跳着脚喊“站住”的捕头,说:“今日初六,大凶,诸事不宜。”
就在众人以为成功逃脱捕头追赶时,他却嚯地爬上桥头,用力往前一蹦……
“噗通”一声。
捕头竟然不会游泳,直接沉了底。
“啊!”岸上不少行人看到了,以为有人落水或者寻短见,纷纷叫人相救。
苏晓晓赶紧到船头,见云祥也过来看热闹,就道,“快去救他!”
云祥被她拖得无奈,正要去呢,结果那个捕头已经一个猛子游过来了,正扒着船要往上爬,嘴里还喊,“小贼!我要抓你去见官!”
云祥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白衣人捂着肚子笑得直跺脚。
……
捕头爬了半天没爬上来,船底下打滑,那白衣人用跟麻绳将他拽了上来,送进船舱换衣服。
捕头脱下湿衣服,那白衣人却不给他干的换,扔了条毯子给他。捕头裹着毯子终于是消停了下来。
苏晓晓觉得情况不妙啊,俗话说的好,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她之前是想上这艘船没错,可怎么也想不到这叫云祥的竟然是个遭捕快追的淫,贼,而且从他阴魂不散在码头等自己的种种迹象表明,此人不是好人。
“小姐贵姓?芳名怎么称呼?”云祥不愧为“淫,贼”,兴趣全在苏晓晓身上,“我看你确实眼熟,你不认得我嘛?”
我为什么要认得你?
苏晓晓翻白眼,坐在一旁保持沉默不说话。
“是不是这淫,贼骚扰你?”那捕头正义感上来了,一手抓着毛毯,一手要去抓自己的刀,“莫怕,我这就拘捕他归案!”
云祥手快,把他的刀挪远了些,捕头拿不到,又不好动作太大,只好憋在船舱运气。
苏晓晓目测上岸的距离,怕是不太好逃啊。
既然逃不掉,那就谈生意。
“那个啥,我不认得你,你莫要胡说。”
“没事,不认得没关系,刚才我救了你,便是认得了。”
说着云祥笑嘻嘻要来握她的手,但苏晓晓退了老远,转头对那白衣男子:
“我叫苏晓晓,想同你谈桩生意。”
白衣男子温文尔雅一笑,拱手道:“在下重华,相遇一场就是缘分,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是了。”
“我想坐你船去杭州,成不?”
“自然可……”
“不行!”云祥忽然梗插一杠子,“既然是陌生人,那就一千两银子,否则就停船,谁都别走了。”
“呵……”苏晓晓一口凉气抽得太猛了,差点打起嗝来,伸手指着云祥的鼻子,“你个死淫,贼,卑鄙无耻!”
“多谢夸奖。”云祥脸皮比城墙还厚,笑着对苏晓晓拱手,“这船还坐吗?”
苏晓晓咬牙切齿:“坐!”
大不了下船逃单就是了,哼!
云祥正想同苏晓晓套近乎,就见捕头忽然冲过来,“云祥,你调戏王妃,害得她带孕投湖,一尸两命,跟我回去见官!”
云祥听了这话倒是愣了,良久,问一句,“哪个王妃?”
捕头跳脚,“你调戏过不止一个?你!混账!”
……
第二天吉枫花了重金带着时隔一年终于又就可以眼泪找陛下的顾卿文回头来文州找苏晓晓时,理所应当是不会找到的,不过打红伞的漂亮姑娘倒有一个,听说是跟着重家的船走了,又去了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