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声音，她下意识往一旁桌子的方向看去。
只见上面摆着一只瓷碗，瓷碗中是满满的药。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是什么药。
老鼠药。
这么大剂量的药，她喝下去，哪怕被送去洗胃，只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她问心无愧，她凭什么要因为这子虚乌有的罪名，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她一点点抬起脸，对上厉北擎眸中漆黑无星的寒，她那本就寒凉彻骨的心，更是被冰块冻结一般的冷。
她凉笑着，如同梦呓一般开口，“厉北擎，你总是这样。”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认定，江宛音她纯洁善良，她永远无辜，而我江绾离阴狠恶毒，罪大恶极！”
“可事实上，江宛音才是最恶毒的人！她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能下手，她不配为人！”
“哐！”
厉北擎直接狠狠地将江绾离甩在了桌边。
她脸刚好碰在椅背上，火辣辣的疼。
她不想陪着这对狗男女发疯，她深深地看了厉衍一眼，她转身，就想离开病房。
她还未走出病房大门，她就又听到了厉北擎那没有分毫温度的声音。
“这药，你当然可以不喝！”
“不过我保证，你那远在异国他乡的舅舅，至少得喝两碗药！”
“厉北擎，你卑鄙！”
听到他提起舅舅，江绾离抬起的脚怎么都无法迈出病房大门。
她转过脸，愤怒地盯着他，“我说了害厉衍的人是江宛音！你连你的枕边人究竟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你眼瞎是不是！”
“呜呜……”
江宛音委屈地呜咽着，她哭得那么狠，仿佛下一秒就会嗝屁。
“绾绾，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什么做了错事，总喜欢推到我身上！我是一位母亲啊，我宁愿自己下地狱，都不舍得小衍受一分一毫的伤害。现在你说是我给他下毒……你到底有没有良知！”
“音音别哭！”
厉北擎温柔地安慰过江宛音后，他又对着江绾离厉声开口，“你还敢狡辩！江绾离，你永远都是这么恶心，不管犯了什么错，都死不悔改！”
“我再说最后一次，这药，要么你喝，要么你舅舅喝！别妄图挑战我耐性！”
江绾离眼眶红得渐渐染血，说不清是失望的，还是气的。
应该是气的吧，早就已经无数次领教过他的恶劣，也早已对他失望透顶，都没有继续对他失望的必要了。
她依旧心有不甘，毕竟，她好不容易站起来，她的生活才渐渐步入正轨，她如何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
可，她更不想舅舅在异国他乡绝望惨死。
沉默许久，她才轻声开口，“厉先生，你说，你这种心如磐石的人，应该不会后悔吧？”
“但愿你今生，永不后悔！”
江绾离眷恋地又看了厉衍一眼，她其实有些想说，就算是要她付出代价，也该等厉衍醒来。
万一，厉衍知道害了他的人究竟是谁呢？
不过想到江宛音做事向来小心，她大概率是神不知鬼不觉给厉衍下的药，且厉北擎向来没什么耐心，她拖延时间，他只怕会让人伤害她舅舅，终究，这些话她都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一点点将腰板挺得笔直，从容不迫地端起了桌子上的药碗。
“厉先生，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说，我从未伤害过你儿子！”
“我知道你不信，不信就算了，反正，你就是那样的人。”
“今天，我会喝下这碗药。但我喝下这碗药，不是因为我认了这莫须有的罪名，我只是被逼无奈！我也希望，看在你最厌恶的我死了的份上，别再为难我舅舅了。”
“我舅舅是个恋家的人，他一个人待在异国他乡，一定很难过，在我死后，麻烦你，让人送我舅舅回家。”
厉北擎拧眉，他知道这只蛇蝎死一万次，都是她活该。
且她是自己喝下的药，就算她真死了，她也只能是畏罪自杀，他厉北擎可以摘得干干净净，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她这交代遗言一般的话，看着她那双渐渐没有了生气的眸，他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
甚至，他忍不住想要打掉她手中的瓷碗。
瓷碗的杯沿距离江绾离的唇越来越近，看到她微白的唇贴到了杯沿上，厉北擎心中的那股子闷意越发明显。
他正想要做些什么，房间里面就响起了厉衍那虚弱的、低低的声音。
“别欺负她！”
江绾离手中的瓷碗轰然落地。
她如同捡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急切地冲到他床边，“厉衍，你终于醒了！”
攥紧他的小手，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她才慢慢意识到，刚才她一激动，做了什么事。
她不小心摔碎了那碗药。
那碗，要她性命，却也能保住她舅舅性命的药。
生怕见药打碎，厉北擎会直接让人给她舅舅灌药，她连忙对着他开口，“厉先生你放心，你若要我死，我不会躲，请你别伤害我舅舅！”
医生说厉衍这次情况很麻烦，他有一半的概率会醒不来。
现在见他醒了，厉北擎也欣喜若狂，江宛音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却是一瞬间染满了惊恐与紧张。
不过想到就算是厉衍帮着江绾离，厉北擎也不可能相信她作为母亲，会杀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一颗心又慢慢安定了下来。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往病床边上冲，“小衍，你终于醒了！妈妈真的好害怕，妈妈怕……怕你会再也醒不来了！”
“小衍，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胃里还难不难受？”厉北擎也紧张地抓住了厉衍的手。
他那张总是被冰寒与阴翳覆盖的俊脸上，难得地染满了温情，“是爸爸不好，爸爸没保护好你，才会让江绾离这只蛇蝎，给你下了毒！”
“你放心，爸爸不会让你白白受苦，她加诸在你身上的，爸爸会千万倍奉还！”
“不是她！”
厉衍其实从急救室出来后，他就有意识了。
他隐隐能听到外界的动静，他听到，厉北擎要逼江绾离去死。
他心急如焚，可他无法立马睁开眼睛，他挣扎了好久，才艰难醒来。
生怕厉北擎又会伤害她，他强忍着身上的不适继续开口，“是江宛音这个坏人！她在小米粥里加了老鼠药，她强行往我嘴里灌粥，她要毒死我！”
厉北擎那张表情寡淡的脸瞬间变得精彩无比。
他真的是做梦都不敢想，厉衍会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