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烟的眼泪越发不值钱一般的掉。
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胃,她如同离开了水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从包里翻出好几片药吞下,她胃疼得才没那么厉害了。
步行街上人来人往。
商务车无法开得很快。
她以为,他跟在车后,很快就会被人 流冲散,没想到她每次视线落到后视镜上,她都能清晰地看到他追着商务车狂奔的身影。
“轰……”
一声惊雷划破天际,转瞬就缠缠 绵绵地下起了雨。
路上行人越来越少,他的身影,看上去格外孤寂而又单薄。
“小姐,要不我停下车吧?”
司机看出了唐烟的异样,他试探着开口,“小伙子一直在追我们的车。”
“不用!”
唐烟几乎要将自己的下唇咬破,“何叔,我今晚对他心软,是害了他。”
司机也知道唐烟的病情,听了她这话,他忍不住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他是过来人,他自然能看出,小姐是对小伙子动心了。
可惜啊,小姐再没有了跟谁白头偕老的机会。
“姐姐,别不要我……”
傅临渊距离商务车越来越远,唐烟听不到他的声音,但从他唇形的变化,她大致能猜出,他在说些什么。
她知道,他一生孤苦无依,他昨晚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他不想失去那个家。
可是,她一个朝不保夕的病人,没有资格给他家的!
唐烟着了魔一般看着后视镜。
她发现,帝都今年雨雪特别多。
已经不是六月的天,这老天爷的脸,依旧是说变就变。
今晚他们刚到步行街的时候,她好似还看到了天上星,现在,绵绵细雨,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
傅临渊身上的衣衫已经彻底湿透。
雨水也浇湿了他的短发。
他身上穿得单薄,冬雨又格外的冷,她能够清晰地看到,他两个肩膀不停地颤抖。
唐烟强压下想要下车为他披上件衣衫的冲动,她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
她怕自己终究会失控,她直接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哐!”
有些钝的响声忽而在后面响起。
唐烟意识到了些什么,她蓦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傅临渊精瘦的身子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
而他的身旁,还停着一辆车。
显然,方才是这辆闯了红灯的车撞到了他!
“阿复!”
唐烟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心中压抑的情感,司机都还没有停稳车,她就拉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冲到了他面前。
“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看着他衣衫尽湿、身上染血,唐烟疼得嗓子都一下下地颤着。
傅临渊面具下的脸表情没有分毫的起伏,他那双黑眸,却一瞬间染满了委屈与恐慌。
“姐姐别丢下阿复……”
唐烟心中那点儿别扭的坚持,彻底溃不成军。
她用力攥住他的手,“不丢下阿复!阿姐再也不会赶你走了!”
“我们去医院!我们这就去医院!”
撞到傅临渊的,是一位刚学会开车的女司机。
女司机不停地向他们道歉,她说他会承担所有的医药费。
但傅临渊太固执了,他坚持说自己只是受了点儿皮外伤,他死活不愿意去医院。
“阿复,你受伤了,我们必须去医院!”
“不去医院……”
傅临渊伪装出的声音格外的哑涩,“爸爸……在医院没了……”
原来,他亲人是在医院去世的,他对医院有心理阴影。
唐烟心口一下下扯痛,她忍不住抱紧了他,“我们不去医院!”
“我带阿复回家,阿姐给阿复处理伤口好不好?”
傅临渊用力点头,“不许再不要阿复……”
唐烟继续点头,“不会了!阿姐不骗你,阿姐不会再让阿复这么难过!”
仿佛是向命运妥协,唐烟手上力道加重,她让这个拥抱,越发的亲密无间。
就这样吧!
既然放不开,那便好好在一起!
她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但她会在生命最后的时光,对阿复好一些,更好一些。
她走之前,她会想办法,让他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那样,她走了,也能安心了。
很快,唐烟和傅临渊就回到了她的地下室。
傅临渊倒是没有说谎,他并没有伤筋动骨,只是车撞过来的时候,狠狠地擦到了他的右胳膊。
他身上穿得单薄,衣服被擦破,他胳膊上被擦下了手心大小的一块皮肉。
他的手背也被擦伤,虽然不算深,但看着依旧触目惊心。
唐烟给他伤口消毒后,便给他撒了止血药。
他伤口太大,撒上止血药后,依旧有血珠往外渗出。
看到止血药转瞬就被淹没,唐烟眼眶生了病一般的红。
她给他撒了好几次止血药,他的伤口才不再继续往外渗血。
唐烟之前自己包了些小馄饨冻在了冰箱里。
想到他还没有吃晚饭,她连忙为他煮了碗小馄饨。
“阿复,吃饭!”
他右手受了伤不太敢动,他只能用左手抓筷子。
馄饨还没夹起,他手中的筷子就已经落到了地上。
唐烟知道,他是不习惯用左手。
他快速捡起筷子,无措而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那副模样,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怕被赶出家门。
唐烟心口一软,她连忙轻声开口,“阿复,掉筷子没事,阿姐不会赶你走。”
“阿姐喂你吃饭。”
坐在他对面喂他吃饭不太方便,唐烟干脆坐在了他身旁。
她直接用勺子,舀起小馄饨就往他唇边送去。
她喂他吃饭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她。
他眸光特别干净,却又格外的热,烫得唐烟额上都渗出了汗珠。
喂他吃下一碗馄饨,唐烟仿佛走了一遍火焰山,她正想放下勺子喘口气,他就半垂下眼睑,可怜巴巴地揪了下衣角。
“阿复,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傅临渊轻轻摇头。
“是不是还没吃饱?阿姐再去给你煮点儿馄饨。”
“我……我身上湿,想洗澡。”
傅临渊对着唐烟扬了下他的右手。
他那意思显然是说,他右手受伤了,他自己没法洗澡。
唐烟的大脑轰地炸开。
这地下室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自己没法洗澡,岂不是就得她给他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