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她是来给枝枝送棺材的。
唐烟没有说话,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越来越陌生的男人,思绪一点点飘远。
“爸爸爸爸,谢谢你送给枝枝的生日礼物,四岁的枝枝很开心。”
“枝枝是爸爸的小公主,爸爸希望枝枝永远开心幸福。”
“那爸爸,枝枝五岁的时候,你还会陪着枝枝过生日,送枝枝生日礼物么?”
“当然!”
“爸爸,你会送枝枝什么生日礼物呀?”
“枝枝和你妈妈,都是爸爸的公主。等你五岁生日,爸爸会送你一座城堡,到时候,我的大公主和小公主,就都可以住在城堡里面了!”
“爸爸你说错啦!枝枝是你的小公主,但是妈妈不是你的公主,她是你的王后!”
那些欢声笑语仿佛就在昨日,可她再也看不到了她的枝枝的灿烂笑靥。
枝枝也终究没等到她的爸爸送她一座城堡,倒是等来了他送给她的棺材。
唐烟心口被扎得越来越狠,渐渐让她的喉头,都漫上了浓重的血腥气。
她不想在傅临渊面前示弱,她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让喉头的血腥气喷涌而出。
曾经,对傅临渊失望,她无数次对自己说过,她的阿渊已经死了,死在了她十八岁的记忆中。
她以后再不会爱他。
可其实她心里清楚,咬牙切齿说着不爱,实际上,真的彻彻底底放下,没那么容易。
但这一瞬,她发现,她好像真的不爱他了。
也真的,再无法原谅他。
她知道,枝枝被扔下悬崖的那个晚上,最后的时候,他跟绑匪浪费口舌,好似要给枝枝一线生机。
可在这之前,他其实有很多机会从顾老夫人的保镖手中救下枝枝。
只要他一声令下,韩凌带着的人,分分钟就能将枝枝带到安全的地方。
他迟疑了。
因为舍不得顾惜惜而迟疑了。
如果是别人迟疑,唐烟或许没那么恨。
只是因为他是枝枝的亲生父亲,他的迟疑,让她真的无法原谅。
更无法原谅,枝枝死不见尸之时,他还恶意送来一尊棺材的行为!
“傅先生,麻烦你将这尊棺材拿走!或许我的枝枝她还活着!”
“你送来的棺材,我嫌脏!”
“我死之后,也不需要你送棺材!我也嫌脏!”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永远都不想看到你!”
唐烟越看床头柜上的棺材越是刺眼,她手上用力,就狠狠地将棺材推到了地上。
小棺材四分五裂,露出了一大片染血的衣衫。
那也是枝枝那晚穿在身上的外套。
上面沾着的,都是枝枝的血!
她的枝枝,本就病入膏肓,又流了这么多的血,她得受了多重的伤,她当时,又得多疼啊!
唐烟疼得浑身发颤,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依旧压不住喉头的血腥气。
她猛地弯下腰,就喷出了一大口血。
看到在他的脚边晕开的大片的血红,傅临渊俊脸上的冷漠有短暂的崩裂。
但想到她惯常喜欢吃药装可怜装纯,枝枝刚死,她便迫不及待地跟秦宴淮卿卿我我,他那张刚冷的脸上,只剩下了不近人情的讽刺。
“怎么,又吃药了?”
傅临渊极其不屑地从那摊血上移开视线,“唐烟,还真是天塌下来,都不能影响你勾男人!”
心口太疼,唐烟直接懒得跟傅临渊解释。
她也无法解释了。
她吐出这口血之后,她身上的血管仿佛一瞬间破裂,她的唇角一直往外渗血,她只能趴在床边,任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滚落在地。
“烟烟!”
秦宴淮刷完碗出来后看到唐烟吐了血,他直接急疯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扶住她,“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不舒服?烟烟你别怕,我这就去找医生!”
“小老虎,不用了,我没事。”
唐烟面无表情地擦去唇角的鲜红,她这病到了这一步,看不看医生,也就是这样了。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下,她不想看到医生们在她面前忙忙碌碌、唉声叹气。
“不行!我这就去让专家们过来!”
“呵!”
秦宴淮正要放开唐烟,傅临渊低低的凉笑声就传入了他的耳中。
“她不过是装个吐血,你便急成这样。小淮,你还真是愚不可及!”
这时候,秦宴淮也注意到了冷得仿佛终年不化的冰山的傅临渊。
听到他说唐烟装吐血,他也顾不上害怕他那可怖的武力值了,他红着眼圈开口,“傅二哥,烟烟她没有装吐血!她是真的生病了!”
“她生了很严重的病。胃……”
一想到唐烟得了这种要命的病,秦宴淮便心如刀绞,他哽咽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胃癌晚期。”
“我们都想留住烟烟,可是专家说,他们会竭尽所能,配置出药物,保留住她生命最后的尊严,让她能够站立,能够行走。”
“可他们谁都留不住烟烟!谁都留不住她!”
秦宴淮不想在唐烟面前哭,他觉得他哭哭啼啼的,会特别没有男子气概。
可一想到马上就是永远的别离,他真的憋不住。
“呜……专家说,烟烟顶多也就只能撑到这个月月底!”
“她没有多久的时间了!”
“傅二哥,烟烟她快死了,算我求你,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刻,你别再总是欺负她,让她难过了好不好?”
专家说,她顶多也就只能撑到这个月月底……
傅临渊手颤抖得厉害,他手骨节处,更是泛白得可怕。
今天已经是十二号。
也就是说,唐烟顶多还有不够二十天的时间!
想到十几天之后,她便会离他而去,傅临渊心中忽而说不出的恐慌。
但想到她以前便装过什么胃癌晚期,他那颗惶惶不安的心,又只剩下了铁石一般的冷。
“蠢!”
他嫌弃地看了秦宴淮一眼,接着冷若冰霜开口,“唐烟不可能得胃癌晚期!”
“小淮,别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帮别人数钱!”
“给你句忠告,离唐烟远点儿!她这种人尽可夫、不干不净的女人配不上你!”
“傅二哥!”
傅临渊话这么难听,秦宴淮气得也快要吐血了,“烟烟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最好的姑娘……”
傅临渊薄凉地勾了下唇角,“我看她是最会装纯的小姐!”
“娶一个水性杨花的小姐,秦家丢不起这个人!”
“小淮,你好自为之!”
说完,傅临渊又极其淡漠地看着唐烟,“棺材碎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去你和这个野种坟头点香!”
“呵,这么喜欢吃药装胃癌晚期?唐烟,祝你美梦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