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唐烟心口仿佛被塞进了一团沾了水的棉花，堵得难受。
说实话，林软忽而跪在她面前，她是有片刻的心软的。
她以为，林软是心疼她这个女儿，把姿态放得很低很低，想要她们母女情缘不断。
她怎么都不敢想，她跪在地上，是为了求她救顾惜惜！
唐烟那伸出的手急遽颤抖着，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心口的涩意，一点点蔓延到了她的喉间，令她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的涩，“林女士，请你起来！”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惜惜急性肾衰竭，她现在情况特别特别严重，医生说，若是两天之内找不到合适的肾脏给她做换肾手术，她活不了了！”
林软捂住脸，痛苦地呜咽着，她那双和唐烟如出一辙的桃花眸中氤氲着疼痛的湿气，“烟烟，现在只有你能救惜惜了！求求你救救她……”
唐烟红着眼圈后退。
她不信顾惜惜会这么巧得什么急性肾衰竭！
她更不敢信，林软会要她，用一颗肾去救顾惜惜！
她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就算满脸泪痕，依旧美得温婉大气的林软。
哪怕她跟顾家决裂，她也觉得，林软是有些在乎她的。
她也是母亲，有哪个母亲，会不在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可是现在，她忽而就有些不敢确定了。
因为，她也没见过，有母亲，会要自己的亲生女儿献出一颗肾，去救别人！
林软的声音还在继续，“烟烟，你是妈妈的宝贝，但凡有别的办法，妈妈不会让你给惜惜捐赠一颗肾。”
“可是妈妈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们都跟惜惜做了配型，配型结果都是失败。我们找到的肾 源，也都跟惜惜配型失败。”
“惜惜说，以前你跟她做过肾脏配型，你们是配型成功了的。”
“妈妈舍不得你受伤害，可是惜惜也是妈妈的女儿，妈妈也无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烟烟，妈妈求你了，求求你，给惜惜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好不好？”
唐烟那么聪明，林软话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怕顾惜惜这不换肾会死是假，她真正想要的，是她唐烟的一颗肾！她想要她唐烟死！
以她这具破败的身体，失去一颗肾，她活不了！
“烟烟，求你了……”
“妈妈知道，妈妈的这个要求很过分。可是烟烟，惜惜身体会急遽变差，医生说，与上次她出车祸有关。”
“她会出车祸，是你和周潜开车撞的她。再加上昨天晚上你伤了她，她的身体，才会恶化成这样！”
手心手背都是肉，林软真的舍不得唐烟受委屈。
她想了二十年，盼了二十年，才把她的烟烟盼回家，她舍不得让她失去一颗肾。
可，一颗肾，换回来的是一条命！
她不得不委屈她的烟烟！
唐烟踉跄着继续后退。
她觉得面前的林软前所未有的陌生，她艰难地喘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林女士，你舍不得你的惜惜有事，那我唐烟就该死么？”
“我生病了。若我给顾惜惜捐赠一颗肾，我唐烟会死！”
“烟烟，你生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林软说着，她伸手就去抓唐烟的手。
她刚触碰到唐烟的指尖，就被她狠狠甩开。
“严重又如何？会死又怎样？我唐烟的命，对你来说重要么？”
“林女士，有时候我真怀疑，究竟我是你的亲生女儿，还是顾惜惜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我知道你在意顾惜惜，你们之间，有二十年的母女亲情。可天底下谁家父母，会牺牲自己的女儿，去救一个处处害自己女儿的恶人！”
“惜惜她不是恶人，她……”
“她对我来说就是恶人！罪大恶极，罪无可赦！”
唐烟冷漠地将林软的声音截断，她继续一字一句开口，“我跟顾惜惜不共戴天，我对她恨之入骨！”
“我的枝枝会得噬血症，是被她所害！”
“我爷爷，我奶奶，皆是因她惨死！阿遇会变傻，也是拜她所赐！我巴不得她早死早投胎，我就算是死了，我让我的两颗肾烂掉，我也不可能去救我的仇敌！”
“林女士，你回去吧！我不想你扰了我爷爷奶奶的清净！”
她也怕，爷爷奶奶若泉下有灵，看到她的亲生母亲对她这么狠，他们会心疼！
“烟烟，惜惜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害枝枝！”
“你爷爷会去世，我听说过，他是被一个小混混害死的！你奶奶去世，你哥哥他们都已经查清楚了，是周潜想害惜惜，阴差阳错害死了你奶奶！”
“你和惜惜是至亲姐妹，妈求求你，救救惜惜好不好？”
唐烟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她将所有的脆弱尽数压在眼底，可她却怎么都压不下心口的剧痛。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不信任，被她推出去的感觉，真疼啊！
唐烟忍不住用力按了下心口，她喉头血腥气翻涌，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喷出一口血。
她仰着脸看天，不让眼泪不争气地滚落，“林女士，我再说一遍！请你回去，别脏了我爷爷奶奶的坟前路！”
“我不可能救顾惜惜，永远都不会！”
“你快回去！”
唐遇也气呼呼地瞪着林软，“挖掉一颗肾好疼的！你想要我姐姐的肾，你是坏人！”
唐遇死死地将唐烟护在身后，生怕林软会伤害他的姐姐。
“烟烟，对不起。”
林软内心亦是分外煎熬，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她仓惶将脸别向一旁，“我知道，我的要求对你来说很过分。”
“我也不想我的宝贝受罪受疼，我就是真的怕惜惜会没了……”
“林女士你放心，你的惜惜死不了！只怕，她这所谓的急性肾衰竭，又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烟烟，你怎么能这么说惜惜！惜惜她现在都已经病得快活不了了，你还这么说她，你……”
想到顾惜惜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林软哽咽得好一会儿都没缓和过来。
她依旧固执地跪在地上，“我求你好好考虑一下。”
“我问过医生，捐赠一颗肾，对你以后的生活不会造成妨碍，就是手术后麻醉过后，会疼一些。”
“妈妈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留下任何后遗症，烟烟，你别让惜惜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