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临渊那落在方向盘上的大手,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下。
只是看到他左手那空荡荡的小指,他那张被无数人赞誉过的神颜,只剩下了寒霜倾覆的冰冷。
“唐烟,那个老乞丐会死,是你作恶多端的报应!”
“既是报应,她又怎配,死得瞑目!”
又是报应啊……
唐烟自嘲地勾了下唇角。
可奶奶会死,不是她作恶多端的报应,而是她爱上他的报应。
若她从来不曾爱过他,可能她跟顾惜惜,跟周潜,跟宁卿等人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爷爷奶奶张医生都不会死。
她会平静地结婚生子,她的孩子,也不会一出生,就被人注射了那种要命的病菌!
许久,唐烟才轻声呢喃,“傅先生,如果我这一生,从未认识你,该有多好。”
“那样,真好……”
傅临渊方向盘上的手一顿,忽地,他极其薄凉地嗤笑出声,“唐烟,我也宁愿,从未认识狼心狗肺的你!”
“可惜,你招惹我了,这辈子,我们注定不死不休!”
帝都第一私立医院距离御江山并不远,很快,傅临渊的车就驶进了别墅里面。
他直接强行将她抱进了卧室。
将她摔在有些凉的大床上后,他又抽了消毒湿巾,一下下擦着他的手。
仿佛方才抱她,让他身上沾了什么恶心的病菌。
唐烟在路上,混混沌沌的就已经格外难受,现在被摔在床上,她胃里翻涌得越发厉害。
她不想吐在床上,她抓过垃圾桶,吐得昏天暗地。
只是,这几天她根本就没吃东西,她连胆汁都吐不出来,她吐出来的,只有血。
傅临渊正想离开,他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他一垂眸,就看到大片的鲜红,顺着唐烟的唇角蜿蜒而下。
她小脸本就惨白得过分,这艳红的血在她的下巴蔓开,越发衬得她的小脸如同盛放过后的花,一点点凋零。
傅临渊心口一紧,他忍不住就想将她拥进怀中。
想到医生说过,她会吐血,是因为吃了那种装纯的药,他那双黑沉的眸,才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平静。
他说出来的话,也格外的淡漠无情,“唐烟,你又吃药了是不是?”
“是啊,我又吃药了。”
反正,她说她得了胃癌晚期他又不会信,她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了。
“傅先生,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吐血这么难受,我还总是吃药让自己吐血!”
傅临渊也觉得唐烟总是吃药装纯是有病。
可她自己说她有病,听在他耳中却是说不出的不舒坦。
他眉头拧出一道深深的褶皱,“以后别再吃那种药!”
“呕……”
回应他的,是她又呕出的一小口血。
看到垃圾桶里面一片深色,傅临渊面色难看到了极致。
他知道,她这种没有心的女人,吃药吃死也是她活该,可看到她吐血,他心里就是说不出的不舒服。
他忍不住拿了玻璃杯,给她倒了一杯水,“喝了!”
唐烟这几天几乎没喝水,她是真的渴了。
她没有矫情地拒绝,她接过这杯水,就喝了大半杯。
喝完之后,她胃里更难受了。
本来,还只是一团火在里面灼烧,现在喝进去水,这水没能将胃里的火焰湮灭,倒是让胃胀得越发厉害,跟要炸开似的,她忍不住抱紧了垃圾桶,吐得天昏地暗。
她喝进去的水全吐出来了。
里面还混着血丝。
她难受得额上的冷汗一滴滴滚落,傅临渊这才发现,她又瘦了。
原本就不盈一握的腰,又瘦了一圈。
脸也又小了一圈。
原本她是典型的鹅蛋脸,下巴圆润可爱,两颊上还有些许的婴儿肥,现在,她两颊上几乎没了什么肉,下巴尖尖的,看上去倔强又易碎。
见她还在痛苦地干呕着,傅临渊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忍不住开口,“唐烟,别再吐了!”
“呕……”
唐烟也不想吐,可她这翻江倒海上瘾的胃,完全不受她控制。
傅临渊觉得她是故意跟他唱反调,他眸中厌恶与不耐加重,“嗯,既然你这么喜欢吐,吐死你算了!”
说完,傅临渊直接铁青着一张俊脸离开。
见他离开了房间,唐烟本来是想趁机赶快离开御江山,好拿着微型录音器去警察局的。
可她现在胃里真的是太难受了,她一下床,直接狼狈地跌坐在了地上,别说去警察局,她折腾了半天,站都没站起来。
傅临渊没离开御江山。
他去了一楼厨房。
他亲自煮了一锅蔬菜瘦肉粥。
盛粥的时候,有粥不小心溅到了他那曾被玻璃碎片扎得鲜血淋漓的掌心。
火辣辣的疼。
说不出是被粥烫的疼,还是掌心的伤口疼。
看着他掌心那依旧隐隐有血丝渗出的伤口,他后背的刀伤似受到感染,也一下下扯痛。
十年前,那些陈旧的伤口,也似乎还会泛痛。
傅临渊指尖一下下颤着,想着她一次次对他的无情舍弃,他忍不住就想将手中的粥碗砸在地上。
用尖锐的碎片,把自己扎到清醒。
毁灭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终究,傅临渊还是抖着手指,将手中的粥碗放下,随即快速倒了一颗周从嘉给他配置的药咽下。
吃下那颗药后,他手抖得总算是没那么厉害了,但心里的钝痛,依旧清晰地磨着他的心脏,怎么都无法消除。
许久,他才重新端了那碗粥往楼上走去。
唐烟刚好缓和过来。她试图离开这里,却发现,门外守着好几位保镖。
被保镖拦下,她脸色难看至极,“傅先生,你这什么意思?你要软禁我是不是?”
“让你的人走开,我要出去!”
傅临渊将粥碗放在卧室桌子上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将她抱进了房间。
“唐烟,我说过,我不会给你欺负惜惜的机会!乖乖待在这里,别再妄想将这段录音送去警察局!”
“我没欺负顾惜惜!我只是想给我奶奶一个公道!”
唐烟急得喉头又涌上了血腥气,“傅先生,我知道你爱顾惜惜,可你也不能是非不分、黑白不辨,助纣为虐!”
傅临渊面色平静清冷至极,显然,他不屑跟她继续这个话题。
他将粥碗推到她面前,“喝粥!”
“我不喝!”
卧室大门敞开着,门神一般立在门外的保镖们,刺得唐烟眼眶发疼。
她知道,她若想离开,大门肯定是走不了了。
但这房间里面还有窗户。
她还可以从窗户离开。
这么想着,唐烟转身,就踩着沙发,爬上了窗台。
别墅楼层高,二楼的高度,差不多相当于普通楼房的三楼。
萧瑟的冷风,从窗口呼啸而过,唐烟还真没勇气跳下去。
因为跳下去,她也无法将证据送到警察局,她只会摔得遍体鳞伤,更无法挣开他的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