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赢肆倏地抬起眼皮，他那双红血丝遍布的眸，更是如同翻涌着血色的惊涛骇浪。
与他四目相对，向来又拽又坏的顾老夫人，竟是心头剧烈瑟缩了下。
不过想到他可能是恨极了唐烟才会变得这么凶，她还是继续开口，“你不能饶了那只狐狸精，你必须让她血债血偿！”
听着顾老夫人这毫无道理的话，赢肆忽而就笑了。
看吧，多可笑啊！
明明是这些人，他们一次次欺侮、伤害唐烟。
他们却还总是习惯站在道德制高点要唐烟付出代价，他们凭什么呢！
而他，跟面前这个极度恶心的老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小肆，你笑什么？”
顾老夫人被赢肆笑得莫名有些不安，她总觉得，面前的他，和以前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我笑……笑你蠢！笑你恶心，笑你不要脸！”
“你……你……”
顾老夫人气得浑身发颤，她怎么都不敢想，以前对她还算是尊敬的赢肆，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无视她的惊怒，赢肆继续凉笑着开口，“顾向珊自作孽不可活，别说不可能是唐烟纵火伤她，就算真是她下的黑手，也是顾向珊活该！”
顾老夫人震惊到直接瞪圆了眼睛，她怎么都不敢想，将顾向珊当成宝贝供着的赢肆，会说她自作孽不可活！
她心口剧烈起伏了好一会儿，她才颤颤巍巍开口，“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珊珊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她还为你怀过一个孩子！”
“她为我怀过一个孩子？”
赢肆唇角的冷笑越发邪佞而残忍，“她怀的，是郑桦的孩子吧？”
“她在那段录音中亲口承认，我都不曾碰过她，我怎么让她怀上孩子？”
“至于我的救命恩人……”
赢肆那双赤红的眸中刹那染满了哀戚，“唐烟和爷爷，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可笑，我被顾向珊那个蠢货耍得团团转，害死了我爷爷，我还一次次伤害唐烟，让她受了那么那么多疼……”
听了赢肆这话，顾老夫人彻底慌了。
顾向珊并非是他救命恩人的事，顾老夫人其实也是知道的。
只是她偏心顾向珊父亲，连带着也偏爱她，是以，她一直帮着她隐瞒。
她怎么都不敢想，赢肆会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顾老夫人急遽地喘着粗气，她还没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就又听到了赢肆那冷酷如刀的声音，“温女士，给你几句忠告。”
“好好陪着顾向珊那个蠢货，别再作妖，更别想着去伤害唐烟……”
“否则，我一定会亲手送你这个老不死和那个蠢货上路！”
赢肆这话真的是太不给顾老夫人面子了，她缓和过来后气急败坏开口，“你说谁老不死，你……”
“我说，温女士你是老不死！别再自不量力挑战我的脾气，否则，哪怕顾大护着你，我也饶不了你！”
赢肆还急着向唐烟赔罪，他懒得继续看顾老夫人这张恶心的老脸，他冷漠地摔下这句话，便朝着江绾离的病房走去。
越靠近江绾离的病房，赢肆一双眸赤红得越发可怖。
他其实今天去警察局自首了。
他承认，是他阻挠了救护车的到来，耽误了唐爷爷最后救治的机会。
他也坦白，唐奶奶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
他还害死了唐烟肚子里的孩子。
可笑，他明明罪大恶极，他却无法受到法律的制裁。
其实，若能坐牢，他心里还能稍微好过一些，越是受不到惩罚，他一颗心越是痛不欲生。
他知道唐烟不愿意看到他，更不会原谅他，可他还是想，真心实意地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赢肆走进江绾离病房的时候，唐烟刚整理好地上的暖壶碎片。
江绾离盘坐在床上，她一边给南音脖子擦药，一边气呼呼开口，“顾家那老太婆真是太膈应人了！”
“逮住人就咬！也不去打狂犬疫苗，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小南，疼不疼？”
“我没事。”
南音也是恨极了顾老夫人，“我也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若不是她，我和阿寒不会分开！”
唐烟显然是把暖壶碎片当成了讨人厌的顾老夫人，她用力将碎片倾倒进垃圾桶。
“恶人自有恶人磨，老太婆不会有好下场！顾向珊不是就得到报应了么！”
放下手中的笤帚，唐烟正想去床边好好看看南音脖子上的伤口，赢肆那带着浓重忐忑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
“唐烟，我错了，我来……向你道歉。”
唐烟身子僵了下。
她没想到赢肆会来这边找他。
她缓缓转身，看着曾经邪肆骄傲、意气风发的男人，身上由内而外染满了颓败与悔恨，她并不觉得意外。
她也不会觉得心疼，因为，余生不管他过得多惨，都是他活该！
“对不起……”
“赢先生，你来向我道歉啊！”
唐烟看着他笑，她小脸上的光芒，甜腻却又残忍。
“可是我凭什么要接受你的道歉？”
“我杀了你，再对你说对不起，你觉得有意思么？你会接受我的道歉么？”
“赢肆，我说过，不管你说多少句对不起，你多后悔，多痛不欲生，那些被你害死的人，都永远都回不来了！”
“我爷爷奶奶都回不来了，我的第二个孩子，也彻底消失了！”
“你害了我的至亲，你摧毁了我生命中大半的欢喜，我凭什么接受你的道歉，原谅你？”
“唐烟，我真的错了，给我一次弥补你的机会，好不好？”
“弥补？”
唐烟笑得越发悲凉，她眼角都有泪水渗出，“你拿什么弥补我？”
“我想要爷爷奶奶，我想要我的第二个孩子，你能把他们还给我么？”
“你还不了！所以，你到道歉，你的忏悔，对我来说，屁都不是！”
“滚！若你真想弥补，就滚得远远的，永远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唐烟没有推赢肆，甚至她碰都没有碰到他，但他依旧遏制不住狼狈后退，若不是用力倚着墙，他甚至都站不住脚。
看着唐烟眸中掩盖不住的厌恶，他眸中的最后一点儿光芒也彻底破碎。
他抓着房门，堪堪维持着站立。
他动了下唇，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她说，只是，终究他什么都没再说出口。
他眼圈红了红，他极度缓慢又机械转身，就佝偻着身子，一步步往病房外面走去。
曾经，他以为，他轻而易举，便能拥有整个世界。
现在他才明白，他弄丢了她，弄丢了整个世界。
他只能，用余生，慢慢忏悔，期盼，她对他的厌恶，能少一些，再少一些……
“唐烟姐，你怎么了？”
赢肆离开后，唐烟忽而捂着肚子，痛苦地蹲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