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唐烟发疯一般往唐奶奶倒地的方向冲去。
胃里越来越疼，一阵腥甜涌上喉头，还没跑到唐奶奶面前，她就狼狈地栽倒在了地上。
她顾不上擦去唇角渗出来的血，她就那么红着眼圈，用力伸着手，一点点往唐奶奶的方向爬。
终于，她爬到了唐奶奶面前。
向来爱干净的小老太太，此时身上沾满了污泥、鲜血，她的小半张脸，几乎都被鲜红覆盖。
唐烟疼痛到失声。
她颤抖着指尖，她想要紧紧地将奶奶抱在怀中。
可是她又不敢。
小老太太伤得真的是太重了，她怕，她抱她，会加重她身上的伤痕。
她唇哆嗦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奶奶，你醒醒……醒醒……”
“求求你醒醒……囡囡已经没有爸爸妈妈和爷爷了，囡囡不能再失去奶奶……”
“囡囡……”
听到唐奶奶的声音，唐烟连忙用力攥住了她的手。
“奶奶，我在！我在！”
“你坚持住！我已经打了急救电话，你不会有事！奶奶你一定不能丢下囡囡……”
唐奶奶指尖轻轻颤了颤，她试图反握住唐烟的手。
她的唇轻轻动了下，显然，她是有话想跟她说。
唐烟刚想问唐奶奶想要说什么，刺目的车灯，就再一次打在了她脸上。
赢肆的车后退一段距离后，他又踩下油门，商务车狠狠地向着她和奶奶的方向冲来！
“不！”
唐烟生怕奶奶再被撞一次，她慌忙护在奶奶面前。
可她知道，哪怕她用身体护着奶奶，当车碾过来的一瞬间，奶奶亦是求生无门。
“赢肆，你停车！你快停车！”
“我的命给你！你别再伤害奶奶！”
商务车越来越近。
就在唐烟以为，车会狠狠地从她和奶奶身上碾过的时候，商务车猛然在她面前停下。
赢肆拉开车门，他步履悠然地下车。
看着浑身是血的唐奶奶，他的眸中没有分毫的悲悯，只有高高在上的嗤笑。
“还真是巧！”
“本来想直接送你上路，没想到，撞的是你的至亲！”
“看来，老天也觉得你作恶多端，受到的苦痛还不够！让你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惨死！”
“唐烟，今天我高抬贵手饶你一条贱命！”
“因为，你不配这般痛快死去！”
说完，赢肆从容地拉开车门上车，他调转车头，商务车就快速往小巷外面冲去。
他在唐烟面前一直表现出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但上车后，当他从后视镜中看到唐烟眸中光芒疼痛到破碎，看到她唇角鲜红大滴大滴滴落，他那落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克制不住轻颤了下。
“老大，唐小姐看上去怪可怜的。”
楼祁上车后，他忍不住转过脸看了眼抓着唐奶奶的手痛不欲生的唐烟。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总觉得，唐小姐不像是那种十恶不赦的恶人。”
“要不，我们送唐奶奶去医院？”
“怎么，你心疼她？”
楼祁哪里敢说心疼唐烟啊！
他拨浪鼓一般摇头，“我就是怕有朝一日老大你会后悔。”
“人死不能复生，岁月再无可回头，到那个时候，很多事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我不会后悔！”
赢肆强压下指尖的颤意，他那张恣意不羁的脸上渐渐染上了阴沉的残忍。
“若唐烟不疼，我才会后悔！”
楼祁想说，老大你就在死撑吧！
只是车里冷意太过骇人，这话他不敢说出口。
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老大别有朝一日悔不当初、痛不欲生！
……
“奶奶，你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过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
唐烟赤红着一双眸从赢肆车上收回视线，她直接用两只手紧紧地捧住了奶奶的手。
赢肆方才说，她不配痛快死去。
他好像，总是站在道德制高点，肆意伤害、报复她。
可他凭什么呢？
她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她不会跟他同归于尽。
但她死之前，她一定会给爷爷和奶奶讨回一个公道！
感受到奶奶的手越来越凉，唐烟忍不住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
仿佛，只要她拼命温暖着奶奶的手，不让她的手变凉，她便不会离她而去。
“奶奶，别走……别扔下囡囡……”
“囡囡真的不能没有奶奶……”
“囡囡，奶奶没事。”
唐奶奶努力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她现在身上特别特别疼，动一下，仿佛骨头都要裂开。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想要痛呼几声，好缓解下身上的痛楚。
只是当她对上唐烟那双红得仿佛要凝出血泪的眸，她还是忍住了。
“奶奶，对不起，都是囡囡害了你……”
看到唐奶奶身上沾的血越来越多，唐烟一颗心疼到千疮百孔。
“对不起……”
“傻囡囡，不怪你。”
“奶奶没骗你，奶奶真的不疼的。”
“囡囡，你也别内疚，别难过。奶奶年纪大了，走了也就走了，只要我的囡囡好，奶奶就安心了。”
“囡囡永远是奶奶的骄傲，所以我的囡囡，以后一定要快快乐乐的，过得越来越好。”
“呜……”
唐烟用力捂住嘴，她还是忍不住呜咽出声。
爷爷死前让她别内疚，现在奶奶重伤，她也让她别内疚。
可她把他们连累得这么惨，她怎么能不心疼，怎么能不内疚！
奶奶说，她永远是她的骄傲。
她又算是哪门子的骄傲！
爷爷奶奶的骄傲，该是功成名就，让他们安度晚年的唐烟，而不是现在这个一身狼狈，只会害他们受苦受疼的唐烟！
她其实没有活成爷爷奶奶期待的模样。
可就算是她没有达成他们的期望，他们依旧爱她。
用命爱着她、护着她！
“奶奶，你别闭上眼睛，你再坚持一会儿……求求你坚持住……”
救护车还没有过来。
唐烟急得火烧火燎，见唐奶奶的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她更是急得几乎要疯掉。
她真怕，赢肆又和上次一样，故意阻拦救护车的到来。
“奶奶不闭上眼睛，囡囡别怕。”
“囡囡答应奶奶，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好好的……”
“就是……就是包子都坏了，囡囡吃不上奶奶包的大包子了……”
听了唐奶奶这话，唐烟才注意到，有好多白白胖胖的大包子，散落在周围的泥土中，四分五裂。
有几个大包子还在冒着热气。
唐烟最喜欢吃唐奶奶包的大包子了，尤其是豆角肉馅的。
爸爸妈妈去世后，唐家越来越穷，但唐奶奶省吃俭用，每隔几天，还是会给唐烟包她最爱的大包子吃。
奶奶今晚过来，就是给她送大包子。
可奶奶亲手包的大包子，随着奶奶的身体，一起被……撞飞了！
“囡囡，别哭啊……”
唐奶奶刚想轻拍下唐烟的手背，让她别再掉眼泪，她那干瘦的手，就重重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