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张本就小的脸,瘦得更是不及巴掌大,她唇惨白、干裂,也不知道她多久没喝水了。
她的面前,还站着好几个背对着摄像头的女人。
可能是知道哀求她们无用,她饿到蜷缩在墙角,都没有请求她们给她东西吃。
不过过了几秒钟后,其中有一个女人还是扔给了她半块干巴巴的馒头。
她眸中有失望闪过,显然,她现在很不想吃干馒头。
但她饿得太狠,为了陪着肚子里的孩子活下去,她还是捡起了地上的馒头,用力咬下,艰难吞咽。
开始,她还吃得有些慢,很快,她便开始狼吞虎咽。
只是,她刚吃了没几口,房间大门推开,穿着一身亮紫色高定连衣裙的顾惜惜,就踩着细高跟走了进来。
顾惜惜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恶意,“唐烟,这干馒头好不好吃?”
不等唐烟回答,她直接一脚踹掉了她手中干巴巴的馒头,“不管难吃好吃,你都吃不到了!”
说着,她脚上骤然用力 ,直接一脚对着她那本就伤痕遍布的小手狠狠踩下!
视频戛然而止,傅临渊能够清晰地看到,唐烟瞬间疼到扭曲的小脸。
他也能清晰地看到,纵然她疼得额上已经冒出了冷汗,她依旧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护着她的肚子!
傅临渊如同走火入魔一般,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顾惜惜那一脚,发生在多年前,也没有踩到他身上。
可他却觉得,那一脚好似踩到了他的心口,将他的心踩得鲜血淋漓,踩得他的心明明已经活不了了,依旧让他疼到生不如死。
情绪剧烈起伏中,他不知道不小心碰到了哪里,电脑上竟是又播放了一段视频。
那段视频中,唐烟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她虾米一般弓着腰缩在墙角。
她显然特别特别疼,疼到眼神都有些涣散。
但她还是一遍遍抚摸着她那已然高高隆起的肚子轻声呢喃,“枝枝别怕,妈妈不疼的。”
“妈妈会撑下去。你爸爸他肯定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的,他那么厉害,他一定会找到我们。”
“枝枝别怕……别怕……”
她上下眼皮一直不停地打架,她很快就缩着身子昏睡了过去。
她醒着的时候,还能努力伪装出一副很坚强的模样。
可她睡着之后,她再无法伪装。
她身子蜷缩得更狠了一些,她瘦削的肩膀一下下颤抖,她小脸深深埋在腿间,她低低地、痛苦地呜咽着。
“阿渊,我疼……我很害怕……”
“阿渊……阿渊……”
疼痛无边的睡梦中,她一遍一遍呼喊他的名字。
她等着他的阿渊,天神一般出现在她面前,带她逃离这看不到边的苦海。
可是他让她失望了。
那五年,他一天比一天更恨她,却从未找过她。
如果,他愿意相信她,她失踪之后,他立马派人去找她,她一定不用承受那生不如死的五年!
“阿渊,疼……”
视频中,她依旧在睡梦中不安地呜咽着,傅临渊一颗心疼得如同被最尖锐的铁锥扎着,他颤抖着伸出手,覆在她身上。
“烟烟,别怕,我在……我在……”
他说这话已经无用。
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他悔不当初的时候,她已经化作一抔骨灰,甚至,她都已经感觉不到疼……
他所有的悔恨,所有的弥补,都太晚了!
优盘中的视频真的特别特别多。
他知道,这些都是唐烟被人折磨的视频。
他是真的没有勇气,再点开任何一段视频。
可就算是不再继续看下去,无数血淋淋的、惨痛的画面,依旧魔咒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反复。
他听到她喊阿渊,他听到她说,她很疼,很怕,很难受……
傅临渊捂着心口,他痛苦地趴在书桌上,无声哽咽。
五年啊!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刚被困在精神病医院的那段时间,她还怀着孕。
她怀孕的时候尤其娇气,他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伺候着她,她依旧吃不进几口东西,她孕吐还格外厉害。
她被困在那个地方,吃,吃不好,睡,睡不香,还得日日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她能撑到生下枝枝,简直就是奇迹!
她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好不容易带着重病的枝枝逃离了那个鬼地方。
她当时,满心委屈,她一定特别特别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想要一个,永不离散的家。
可是他呢?
他做了什么?
他不信她的解释,他虚情假意对她和枝枝好。
明明最委屈的是她,他还拼命想要报复她。
在她最期待的婚礼上,他给了她一场致命羞辱,将她与狗相提并论,诛了她的心!
傅临渊直接按着胸口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他诛的,究竟是谁的心!
他当初,但凡给她一分一毫的信任,他们都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她不会死,枝枝也不会死。
他为什么不愿意给她半分的信任!
他明明说过,他会对他心爱的姑娘,永不相问,永不相弃!
枝枝是他的亲骨肉……
顾惜惜将她困在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她生产的时候,她肯定不会好心把她送去医院,或者给她请医生。
她当时,是怎么生下的枝枝?
女人生孩子,无异于去鬼门关走一遭。
有家人陪伴,有医生精心照顾,女人生产的时候,都得遭不少罪。他听宁卿说过,当初苏绵难产,大出血,差点儿死在产床上。
她当时身体那么差,没有一个人对她伸出援手,他完全不敢想,她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了多久,她才生下了枝枝!
她拼却大半条命给他生的女儿,他没有给过她半分宠爱,他倒是喊过她无数声野种。
他拒绝出钱给她治病。
甚至,他还恶意阻挠她赚钱给枝枝治病。
更可恶,她千辛万苦,才筹到钱给枝枝买了特效药,他却恶劣地将特效药倒进了抽水马桶!
枝枝病重,时间所剩无几。
她请求他给她捐赠骨髓。
那个时候,她也已经病入膏肓,他迫她在冰冷的雨夜,迫她在宁卿的坟前跪了那么那么久,他依旧拒绝对枝枝伸出援手……
他永远都忘不掉,他拒绝时,她那瞬间破碎的眸光。
忘不掉,她满目苍凉,孤冷的绝望……
傅临渊一拳重重砸在地上,鲜血淋漓,他浑然未觉,他只是觉得,心脏疼疯了,疼得让他对这没有她的人间,再没有了半分的留恋。
“烟烟,我错了。”
“我混蛋,我罪无可赦。”
“我不配乞求你的原谅,我只求你,等我为你报了仇,我去地下找你之时,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烟烟,求求你,到那个时候,看我一眼,一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