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烟不喜欢挟恩图报。
但想到阿复还在地下室,等着她回家给他一个答复,她还是继续开口,“我知道秦先生你讨厌我,可我方才毕竟救过你一命,我希望你能拿开压在我身上的树!”
秦烈没有说话。
他只是冷冷地盯着狼狈地趴在地上的唐烟。
看到她手上染的红,他心口遏制不住绞痛。
但,他最厌恶虚伪、装可怜的人。
不过是一棵小树压在她身上,她却非要摆出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膈应谁呢!
想到之前他听说过她喜欢吃一些药装纯装可怜,秦烈眸中再没有了分毫的温度。
他站在低处,他这么盯着他,却像极了无情无欲,立在云端俯瞰众生的神。
“唐烟,别装了!你这样,真没意思!”
仿佛再多看她一眼,都是对他眼神的侮辱,说完这话,秦烈极其淡漠地转过脸,他再没有回头。
大雨依旧瓢泼而下,恣意冲刷着地面,也冲刷着唐烟的脸。
冲刷过她那颗冰冷的心,一点点带走了她生的希望……
秦烈刚到镇上酒店外面,就碰到了披着雨衣找出来的齐磊。
看到他,齐磊顿时喜极而泣。
“阿烈,你怎么没带手机!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你,也打不通你的手机,我有多着急!”
见他身上沾满了泥土,齐磊的脸上又写满了担忧,“阿烈,你这是怎么了?”
“你在土里打滚了是不是?”
“我没事。”
秦烈面上表情没有分毫的起伏,纵然身上沾满了脏污,他气质依旧出尘脱俗。
“没事?”
齐磊越看秦烈身上的泥土越是觉得刺眼,“阿烈,你可是有洁癖!”
“你身上沾了这么多泥土,怎么可能没事?”
“你还淋雨了!该不会冻感冒吧!不行,我们得赶快去医院!”
“我没事。”
秦烈心不在焉地拨开齐磊挡在他面前的手。
看到来酒店的路上,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出现唐烟的身影,他心中不由得有些烦躁。
他回来的时候,刻意放慢了车速。
按理说,她从地上爬起来,打个车,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怎么她一直没有出现?
“阿烈,你在看什么?”
跟了他那么多年,齐磊自然看出了自家秦神此时很不正常。
“哦,你该不会在找你手机 吧!”
齐磊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脑门,他将秦烈拉到酒店大堂,就连忙从雨衣下面掏出了他的手机。
“阿烈,你的手机。”
“嗯。”
秦烈依旧有些心神不宁,他下意识按了下他的手机,他就发现有好几通未接电话。除了齐磊的,剩下的都是秦宴淮打过来的。
想到秦宴淮那副叽叽喳喳的模样,秦烈忍不住拧了下眉头,但想到他跟唐烟关系好,她若下山了,可能跟他联系过,他还是拨回了电话。
“小淮,你找我什么事?”
“哥,我听说你下乡做公益是和烟烟一起?我知道你跟烟烟不对付,但烟烟生病了,你可不能故意找她不痛快!”
她生病了?
秦烈心中的那股子不好的预感越发浓烈。
他不想让任何人觉得,他关心唐烟,但心中的不安太过折磨人,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她生了什么病?”
“听说她喜欢装病,该不会是又在装病吧?今晚我见过她,她好的很!她……”
“谁说烟烟是在装病!”
秦宴淮向来存不住话,听到秦烈那么说唐烟,他直接急了。
“烟烟是真的生病了!很严重的病!哥,你是我亲哥,可烟烟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是再故意欺负她,我真的会生气的!”
听到秦宴淮的声音中染上了哭腔,秦烈一颗心猛然下沉。
直觉告诉他,唐烟的身体,可能真的不太好。
但他又不习惯关心别人,他说不出好听的话,他还是冷冰冰嫌弃他,“哭什么哭!秦宴淮,你还是不是男人!”
“唐烟不就是生个病,还能死人不成!”
谁知,他这话一说出口,秦宴淮哭得更凶了,“就是能死人!烟烟得了胃癌晚期!医生说,她顶多也就只能撑到月底!”
“呜……要是烟烟能活下去,我就算是不做男人,我也愿意!呜呜……”
秦烈手中的手机直接重重地坠落在了地上。
他木然地僵在原地大半分钟,他才颤着手抓起了落在地上的手机。
“小淮,刚才我没听清你说的话。你说,唐烟她得了什么病?”
“胃癌晚期!”
秦宴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烟烟她快死了!哥,你要是再和赢大哥他们那样欺负她,我真的会跟你们拼命!”
“轰……”
一记惊雷低低地从屋檐下掠过,惊雷没有劈到秦烈,这一瞬,他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生生被劈开。
之前在半山腰,唐烟被树干压住,她爬不起来。
他觉得,她是在怀着某种目的装可怜。
他不敢想,她是真的爬不起来了!
身体健康之人,的确能轻而易举拿开那根不粗不细的树干,可她生了要命的病!
顶多撑到月底……
也就是说,她剩下的时间,连半个月都不到!
她的生命,几乎已经走到了尽头,她为了救他,指尖鲜血淋漓,只怕她的力气,那时候便已经耗尽,她怎么可能,摆脱那根压在她背上的树干!
秦烈长久的沉默,让电话那头神经大条的秦宴淮都感觉出了不寻常。
“哥,你怎么不说话?你该不会真的又欺负烟烟了吧?”
“她今晚救了我。”
秦烈双眸盯着未知的方向,他如同梦呓一般开口。
“这边忽然下了大暴雨,我当时在土山上,山体滑坡,我被压在了下面,暂时性窒息。”
“她把我从泥土下面扒了出来。”
“那她呢?她受伤了吗?”
秦宴淮急得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这边,“她有没有发烧?你快给她请医生!”
“她现在的身体真的很脆弱,她若是发烧,肯定得很麻烦!哥,我现在没法立马赶过去,你快点让医生去给她好好检查一下!”
“她为了救我,把指尖磨得都是血。”
秦烈依旧失神地盯着未知的方向,他这话像是跟秦宴淮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什么?她指尖受伤了?哥,你快给医生打电话啊!你……”
“下山的时候,有一棵树倒了,把她砸在了下面,她向我求救,我没有救她。”
秦烈清晰地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显然,电话那头,秦宴淮的手机掉落在了地上。
下一秒,他的手机中,又传来了秦宴淮的咆哮声,“哥,烟烟被树砸在下面,你为什么不救她?”
“她救了你的命,她遇到危险了,她向你求救,你为什么不救她?!哥,你还有没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