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陈秀珍护住了自己的头，将后背留给小孙子打。
小男孩的拳头很疼，即便是大人也受不了。
她想，盼儿以往是怎么忍受下来，一声疼都不喊的呢？
作为刘家重男轻女的主力军，陈秀珍第一次对盼儿有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愧疚心。
第二天，夫妻俩一个电话没接到。
第三天，刘 长海主动打了几通电话，得到的回复都是不符合他们的招聘要求，连个面试机会都不肯给。
夫妻俩有些慌，又开始急急忙忙地投简历。
这次他们不敢再拿乔，基本上看见什么就投什么。
总算是有公司打来电话，可都是保险、销售一类的工作，没有底薪或者底薪很低，主要靠提成。
牛丽萍那边更夸张，只有保洁、服务员这样的工作愿意要她。
这和夫妻俩之前那份工作差得太多，二人根本接受不了。
做了几天思想斗争后，现实压垮了他们那高傲的脊梁。
刘 长海去当了销售，天天拎着产品上门推销；牛丽萍当了公司保洁，看着那些工装丽人若无其事地踩着她刚拖干净的地，管她叫大姐和大婶，和以前的她一样。
痛苦的日子不止是刘 长海和牛丽萍夫妻俩在过。
盼儿比刘家宝大了三岁，却跟刘家宝在一个班级。
以前大家都以为是盼儿太笨了，十岁才上一年级，每次陈秀珍送孙子孙女来学校，也说盼儿蠢跟不上课程，所以要跟弟弟上一个班级。
最近盼儿失踪，才把真相暴露到大家面前，原来是刘家重男轻女，陈秀珍故意让盼儿跟刘家宝同一年上学，方便她白天晚上都照顾刘家宝。
这下子，刘家宝在班级里更不受待见了，同学们都笑话他，是家里还没断奶的宝宝。
刘家宝走路摔个跟头，都有人说他，没了姐姐连路都不会走，真的很没用。
白天在学校受了气的刘家宝，晚上回家就打奶奶陈秀珍出气。
陈秀珍也不想一直留在家里被孙子打，于是她赶在孙子放学前出门，要么去公园坐着发呆，要么就去跟人家跳广场舞，
可不到一天的功夫，广场舞队的大爷大妈们都知道陈秀珍做过的事情，谁也不愿意跟她来往，更不许她加入广场舞队。
陈秀珍故技重施想撒泼，这一次她却碰见了硬茬子。
广场舞队都是上了年纪的退休老人，她撒泼，人家就倒在地上喊心口疼，抓着刘 长海夫妇要了几次赔偿后，陈秀珍就被儿子儿媳嫌弃了。
刘 长海根本做不了销售的工作，他拉不下来脸面，背着包在外面闲逛了一个星期都没能开一单。
牛丽萍虽然舍了脸面，可是她的身体不给面子，当了一个星期清洁工就累病了。
那一老一小在各自的环境里被排挤得痛苦不堪，刘家宝哭着要回以前的房子，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住在以前的房子里过得都是幸福快乐的日子。
刘 长海叹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了陈秀珍和刘家宝。
他心里很清楚，他们一家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就是因为把宋清婉的孩子推没了。
之前有一家公司接他电话的时候说漏了嘴，原来自己和牛丽萍找不到好工作，完全是有人打了招呼。
至于这个人是谁，他们不能说。
可这不代表刘 长海猜不到。
看来，自己这个老母亲以及熊儿子作天作地，终于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妈，家宝，如果你们还想回到以前，我有一个办法。”
在陈秀珍和刘家宝期待的目光中，刘 长海一字一句地说：“去给宋清婉道歉吧，真心实意发自肺腑地道歉。”
按照陈秀珍以往的脾气，她听见这句话后必定会当场反驳，让刘 长海别做梦，她绝对不会跟别人低头。
但这次刘 长海说完这番话后，陈秀珍却沉默了。
她最近这段时间过得实在是太痛苦了。
别人的排挤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家里人都横眉冷对的，这让她很难接受。
思来想去，陈秀珍重重地点点头：“我去就是了。”
她倒也豁得开，拉着孙子找上宋清婉和顾清辉的门后，直接就跪下了，一声接一声地道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看起来很真诚。
宋清婉的目光是冰冷的。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居然会讨厌别人下跪道歉。
有什么用呢？她的孩子不会回来，她遭受过的痛苦也不会减少。
说不定，他们这样惺惺作态过后，别人还会同情他们，会觉得不轻易原谅的自己不近人情。
真是没意思，恶心透顶！
顾清辉握住了宋清婉的手，温柔地说：“如果你不喜欢他们这样，我去把他们赶走。”
宋清婉反握回去，抿着嘴摇摇头：“就这样吧，总比死不悔改满嘴污言秽语强了。”
她望着顾清辉清俊的眉眼，明亮的杏眼流露出几分疲惫：“清辉，我最近好像，好像又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了。”
宋清婉上一次确诊前，就是这样的状态。
衣食住行都不关心，都无所谓，生也好死也罢，愿意怎么样都随便。
顾清辉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腰，语气虔诚：“别害怕，我来想办法，不会让你再得病的。”
陈秀珍带着刘家宝在顾清辉和宋清婉的家门口跪了整整一天。
不少业主都赶来看热闹，笑嘻嘻地将这一幕拍下来。
要知道，和平小区几乎一大半业主都被这一老一小欺负过，大到家里人受伤、被他们讹钱，小到走路碰上被翻个白眼骂一顿。
看见陈秀珍和刘家宝卑微下跪，口口声声认错求原谅，大家的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顾清辉和宋清婉始终没有回应这对祖孙。
陈秀珍带着小孙子跪到了晚上，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大声说：“你们不原谅我的话，我和家宝明天还会来的。”
到底当惯了不讲理的老太太，认错的话也能被她说得像威胁。
然而第二天，陈秀珍祖孙俩没出现。
业主群里议论纷纷。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什么真心知错了，不原谅明天还来，人呢？】
【对啊，笑话还没看够了，居然就跪了一天，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