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浮生从未想到有一日再见到她,他试想过无数次别后重逢,用自己的气场压倒一切,亦或,两人在街头重逢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而她终于站在他面前时,他只觉得恍如隔世,那些年月仿若昨天。
十年,十年有多远,足够一个稚嫩少女蜕变成成熟女人,如今的舒佩瑜重新站在他面前,施了淡妆,长发飘飘,素净的白衬衣,颜色合宜的粉绿长裙,一尘不染的白色帆布鞋,他感觉她变了,但又似乎没有变,深邃如古井的眸子染着笑意,她笑容恬淡,多了几分温柔几分女人味。
“洛老板,很高兴我们能够成为同事。”她迷人一笑,与他碰杯。
还是当年的波澜不惊、淡定自若,洛浮生亦被岁月打磨得成熟稳重,但听到她唤“洛老板”时情绪依然起伏得厉害,他不动声色地掩过去,“欢迎加入‘Sword’,合作愉快。”
舒佩瑜饮尽杯中的红酒,“先失陪了。”
“请便,”他勾起一抹公式化地笑容,“尽情享用。”
据说若无其事是最狠的报复,他便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因怕在她面前丢盔弃甲,他努力了十年自以为可以心平气和,但他还是管不住他的心,在触到她目光的瞬间开始剧烈的跳动。
许多人跟他敬酒,他都一一接下,一杯又一杯地这样灌总会醉的,洛浮生跌跌撞撞地去了厕所吐了一遭,他趁着尚在意识清醒,电话告知秘书自己先走一步。
这才去了停车场准备开自己的车离开。
“我送你,”还没走到自己车附近便被人拉住,洛浮生奋力一甩,脚步被弄得有点踉跄。
他冷笑一声,“不必了,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完全对他的话视而不见,舒佩瑜懒得废话拉过他便走,结果没走几步就被甩开,被这样一弄,她沉了脸,“你不要幼稚。”
“哈,我幼稚?是啊,我就是幼稚,我就是幼稚才喜欢你这么多年!”停车场太安静,他忽然地大吼,有了几声回音,“我就是幼稚才会努力那么去记那些该死的数学公式,那些鬼画符一样的英语单词,看那些我压根看不懂的文学著作,我就是幼稚!”
“浮生,”舒佩瑜的嗓音有些沙哑。
喝醉的人可以没有自觉,他声嘶力竭,“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我不会滚的,”舒佩瑜的声音清淡如水,“我会一直留在这。”
被她的语气一激,洛浮生又暴跳如雷,他毫不怜惜地将她重重甩到一辆车上,也不理那报警器的疯鸣叫,用力攥住那尖尖的下颔,目光充满恨意地投过来,“既然你TM八年前就滚了,那边的待遇又好过这边,你有何必回来?”
“我要挽回一个看似不可能挽回的人。”她应道。
听到这个答案他哈哈大笑,“你舒佩瑜聪明一世,但现在的作为可真是愚蠢至极!我告诉你吧,那不是‘看似’是‘完全’,自信过头就是自负了。”
“哦~那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不可能?”舒佩瑜勾唇微笑,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走着瞧!”
他和她同时望进对方的眼睛,竟觉得看到了那些年的旧时光。
在G城机场的行李提取区,人们密密麻麻笼在几个旋转盘旁,对自己的行李翘首以盼,有些相熟的便聚在一起聊天,各型各色的人不断加入着,让旋转盘的周围越发拥挤起来。
舒佩瑜在转盘上拿了行李,她高中三年将寄住在母亲的发小兰姨家里,兰姨由于公司临时有事过不来,叫了公司的司机来接她。
刚出口,一个魁梧大汉便迎了过来,“你就是舒小姐吧?”
舒佩瑜应了句,那大汉就接过她的行李一声不吭往前走。
车上一路无言,他只在她到达公寓后简单了几句又给了公寓钥匙便告辞离开了。
舒佩瑜进了那间公寓,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随便开了一间房,她一沾到枕头,便睡得昏天暗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从这陌生的床上醒来,跃入眼帘的是书桌上的宽屏电脑,墙上贴着动漫人物的海报,书桌隔壁是一个木柜,密密麻麻地摆着动漫机器模型,很显然她是在一个漫迷的房间,房间里的一切都跟动漫有关,包括被子、窗帘甚至水杯,舒佩瑜看了一会儿就起身整理好床铺便走出房门想要为自己做点东西吃。
冰箱上有兰姨的字条——小瑜,晚饭在冰箱用微波炉热一下,想上网的话去书房,密码是:XXXX,另外你的房间在你睡的那间房旁边,都收拾好了,今天早点睡,有安排我会给你电话。
舒佩瑜吃罢晚饭,又上了会上网,时间过得很快,一看表已经九点四十了,她习惯早睡,赶紧地冲了个澡,又用钥匙锁了两圈门,才上床睡觉。
原本这一天也就这么过了,舒佩瑜刚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然而老天爷偏偏不让她安宁,大概凌晨的时候客厅竟传来乒乒乓乓地声响,舒佩瑜本来就睡眠浅,被这么一吵更是不得不醒来,她迅速判断出是住隔壁的那人回来了,心想着第一天没搞出啥事故先放他一马,谁知那人的脚步在她房间停下了,外面传来对方掏钥匙的声音。
她突然惶恐起来,万一那家伙是个流氓怎么办,她怎么也得来个先发制人,这么想着,她轻手轻脚从床上坐起来,东摸摸西摸摸,不得不说舒佩瑜运气真的很好,这么一通瞎摸还真给她摸到个东西,形状应该是个球拍。
于是,她赶紧跑到门边守着,这没多大会儿就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咔嚓——
门刚一开,舒佩瑜就冲了过去,劈里啪啦地一通打,心想她一弱女子要是现在被逮住了,一会儿就没法反击了,所以她没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就是一顿狠揍。
此时此刻,被打的那位很郁闷,洛浮生知道今天老妈不在家所以和朋友痛快地喝了到了晚上,他有些醉了,但还没到找不到家的程度,就这么晕乎乎地回了家,摸半天才找对钥匙,谁知才刚开门就里里外外地被人揍了遍,他心里既委屈又窝火,对方一点喘息的机会也没给他留,他只得在黑暗中摸索着,终于千辛万苦逃到了客厅。
他摸到一个大概是开关的东西,本能地,就把它打开了。
随着“啪”地一声,室内瞬间亮如白昼,同时也止住了攻击者的动作。
酒精纵然麻醉了洛浮生的小脑,但并未麻醉他的大脑,他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少女。
白色的露肩丝绸衬衣,宽大的黑色西装裤子,简单而大气,平添一分淡泊的美丽。
她留着短短的学生头,略微苍白的脸上镶嵌着一双古井般幽深的眼睛,神色冷清,身材清瘦,全身剩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在他的认知里他是不会认识这种一本正经的女孩子,身边的女孩都是烫着妩媚的卷发亦或长发披肩,她们都或多或少地化着妆,装着漂亮衣服,笑容好看,这女的虽然长得一副清清纯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那双眼睛明显告诉他,这不是个好惹的货。
他的确是平时傻乎乎脾气也爆那种人,但不至于像个白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想到这,平时的大嗓门忍不住收了回去,正色道“敢问芳名?”
“舒佩瑜。”舒佩瑜憋着笑回他。
“为什么在我家?”
“兰姨安排我住的。”
“兰姨?”少年想了一下,“兰姨……你说的应该是我妈吧,那你要在这里住多久?”
“上高中的时候都住这。”眼看着对方慢慢挫败地坐到地上,舒佩瑜不禁心里好笑。
“等于说,”少年一脸苦相地看着她,“我要面对你这么个疯婆子三年吗?话说你刚才不会是把我当成深夜色狼了吧?”
听他唤她“疯婆子”,舒佩瑜也不生气,她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那以后也请你多担待着点了。”
“等等,等等等等,”刚迈开步子就被后面的人叫住了,“你别忙着走,我还要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事?”
“总之你先站在这等着,”洛浮生拿起电话机招呼舒佩瑜过来,“那个今个喝了点酒,看东西有点晕,你帮我拨一下号码,137XXXXXXXX。”
“这么晚打过去不合适的。”舒佩瑜责怪地看了他一眼,“阿姨睡了。”
“这个你放心,我很了解我妈,现在她估计手头上还有公务没做完。”
不一会儿,电话通了。
“喂,妈,今天我们家里来了个女的。”
“是你发小的女儿,哦,那你打算怎么安排她?”
“哦,这样。什么?什么叫我别总欺负她,你儿子看着那么像恶霸吗?”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转学到我学校嘛,同班嘛……什么同班?妈你……不是,我不是这意思,你等一下,喂?喂喂喂?”洛浮生见电话真的挂了只好放回原处,见舒佩瑜看他才有点别扭,“她是有急事才挂电话,不是生我气。”
舒佩瑜见没什么事了,便冲他点点头,“哦,那我去睡了。”
“哦。”
他一定是听错了,他怎么可能跟那种疯婆子同班,洛浮生自我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