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候,已是夜深人静时分。
安静的小洋房门口,停着两辆林肯Towncar,昏暗夜色下,许钗看不出里头是谁。
“是Joe。”陆景城低头嘟囔了句,没再理会。
直到把打着哈欠的许钗送入阁楼,他才转身让陆简进了客厅。
因此许钗顺理成章的坐到楼梯拐角处,听得还算真切。
陆简的声音很好听,脾气似乎也不错,温和的问:“梁女士怎样了?现在在哪里?”
陆景城说不告诉你,“自己查去。”
嗯,态度很差。
陆简便又说:“你能让许小姐回来,我很意外,我想见她一面。”
陆景城说不见,“再试老子底线,管你是哪个鳖孙子,老子照打不误。”
嗯,态度非常差,还骂了一串。
陆简好脾气依旧,“景城,梁女士有身份、有地位,做太大不好收场,对许小姐也不是好事。”
陆景城说这倒是,“所以你给老子好好看着许钗,再他妈撂挑子一次,老子就带许钗回和胜帮,把你们和胜帮的把柄都他妈交给埃斯巴科。”
嗯,相当无赖,避重就轻了。
陆简和许钗想得差不多,“景城,你在耍无赖。”
“老子本来就是无赖!”
确认无疑,无赖要和好脾气先生过招了。
陆简依旧和许钗想得差不多,“我猜,你想要自己做大,是吗?”
“你管得着吗?”陆景城并没有否认。
陆简说是管不着,“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以你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保护许小姐,你还需要和胜帮。”
嗯,看起来是这么个状况没错。
客厅里——
安静了许久,陆景城才翘起二郎腿,说:“我不可能放过梁维珊,也不可能给你当傀儡,除此之外,你可以提提看。”
陆简想了想,提要求了:“先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
“说。”
“最近G2和埃斯巴科冲突不断,你有没有参与?”
“没有。”陆景城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可盘子就那么大,我给了G2更多更好的货,他们当然得想办法赚钱。”
不敢抢和胜帮的地盘,就只好抢埃斯巴科的地盘了。
陆简也没问货哪来的,因为就问不出来,他抬眸道:“你不觉得你的货,来得太容易了吗?”
“哈!”放下腿,陆景城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我就是个街头混混,没你们那官商勾结、黑白通吃的本事。”
什么叫官商勾结?
陆简有些啼笑皆非了,“时代在变,动刀动枪那套早晚会被淘汰,景城,你已经20了,是时候干点正事了。”
祖父很有远见,早有洗白心思,可洗白就代表着短期利益流失,帮派里持反对意见的老顽固不在少数。
而祖父年纪大了,早已力不从心,的确需要个好用的人在身边。
另一边,陆景城懒懒散散走向冰箱,边走边说:“我九岁起就在贫民窟晃荡,跟你不一样,我干不了你说的正事。”
但他很同意Joe说的时代在变,所以他更得抓紧时间打出一片天下。
陆简把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自己下颌,看着陆景城从冰箱里拎出瓶啤酒,粗鲁的张嘴咬开瓶盖,猛灌几口,又没正形儿的走回来坐下,十足十的无赖相。
其实,这家伙说的没有错。
绝大多数生活在14街区的人,没钱接受教育,成天在街区晃荡,过着hustle life。
枪林弹雨,暴力纷争,那是天然的混黑道环境。
为了生存,摆在人们面前只有两个残酷的选择——加入黑帮,以及加入哪一个黑帮。
由于种种原因,小叔叔选择了赚毒,年幼的景城便成了赚毒小弟。
赚毒小弟通常干着最累最苦最危险的活,却赚着最少的钱。
说起来,能从14街区混出头,景城确实了不起。
也正因为此,才更加令人期待。
“景城,”陆简诚恳的说明:“祖父之所以想要你我联手,并不是因为他想让你做挡箭牌,而是因为目前的你还不具备——”
“以后也不具备。”
陆景城大口喝着啤酒,笑得肆意张扬,“我跟你们就不是一路人。比如说梁维珊这事儿,换老头碰上,估计直接丢海里完事,江老头知都不会知道。”
“换你碰上,估计斯斯文文把人送回禾州,卖江老头一个人情。”
“而我,我就让人搞她,给江老头戴一堆绿帽子,就像当初江老头介绍上官泷跟你奶奶认识,合伙让人搞我妈一样。”
!!!
阁楼上的许钗呼的站起身,起得太猛,眼前阵阵发花。
难道这,便是陆景城对其母三缄其口的原因?
“景城!”好听的声音不再温和,多了几丝严厉和急切,“那只是个意外,根本不是冲小婶婶去的——”
“那我老爸呢?注射heroin也不是冲他去的?”
陆简一时竟是语噎,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小叔叔为人如何、手上有多少条人命,你比我还清楚,出来混就得有这个心理准备。”
“没错。”陆景城并不反对这一点,却又说:“可你们牵连到我了。”
没用的时候把他当垃圾践踏,有用的时候又想捡回去当傀儡,有那么容易?
这回沉默了更久。
陆简再次开口时,嗓音里多了几分沙哑,“我祖母已经不在了,祖父也很愧疚,过去的事,能不能让它过去?”
“哈!”陆景城失笑,又随意的举了举啤酒瓶,“当然得过去,不过去还能怎么样?”
这是真心话。
其实他从没想过报仇什么的,就像某豆芽说的,他的确是只牲口。
牲口的本能是生存,别的都不重要。
陆景城漫不经心的靠向沙发,“我不需要老头愧疚,我也没想过跟谁翻旧账,可梁维珊都带着钱送上门了,我不可能放过的嘛。”
“你——”
“别再套我话。”冷冷瞪向陆简,桃花眼眼里浮上一层阴鸷,“Joe,论心眼我玩不过你,但论拳头,我随时都能送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阁楼上的许钗重新坐下。
这话学的,挺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