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长途奔波，并且航行期间各方面医疗条件所限，病患到我们这的时候，已经出现了脱水、酸中毒、败血症、痉挛、中毒性休克等症状。”
“我们首先采取综合对症治疗，用苯巴比妥、氯丙嗪等控制抽搐，用补液、输血浆、去甲肾上腺素、间羟胺等升压药控制中毒性休克。”
“与此同时，我们进行了白细胞和骨髓移植。目前已渡过肠型死亡期，接下来的重点是治疗造血障碍，不知贵处的研发项目能否对他有所帮助，还请详细介绍……”
……
是谁在说话？
是在说他吧？
航行又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在医院里等死吗？
Chloe……
他在等Chloe……
他一直在等Chloe终结掉一切。
然而……
然而Chloe只看了他一眼，便离去。
从小到大，他一帆风顺，事事如意，就像被上帝眷顾的天之骄子，直到，去了普里皮亚季。
从那以后只能想，生命的长度终究有限，凡夫俗子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它的宽度，做到生命的外延，在这人世间留下自我的足迹……直到，见到了Lucas。
如果说他是天之骄子，Lucas就是命如草芥。
从Lucas出生那刻起，就注定是个倒霉又卑微的存在，更别谈什么生命的宽度。
可就是那样一个挣扎在贫民窟里的小混混，却拥有他如何都求不来的生命力，坚韧不拔的旺盛生命力。
倘若仅仅是身强力壮，也不足为奇，偏偏Lucas在机警老练的同时，还拥有一份难得的赤子之心。
倘若仅仅是赤子之心，也不过是令人好奇，偏偏这份赤子之心在遇见Chloe之后，发挥到极致，教他看到了巨大的潜力和无限的可能。
于是渐渐的，Lucas成为他此生最具有意义的外延挑战，比他以往设计的所有程序都来得有意义。
如果程序正常推进，Lucas会毫无反击之力，起码在他陆简有生之年，Lucas都要任他不断外延。
偏偏……
又是偏偏！
Chloe的存在，简直像个bug！
冷酷又诡诈，无情又多情，一边冷酷无情地配合他的程序，发掘Lucas的巨大潜力，一边诡诈多情地改写他的程序，切断Lucas的无限可能。
最为可怕的是，Chloe仿佛有预知能力一般，处处抢占先机，以至他的程序尚未全面铺开，Lucas就已经被塑造得独当一面。
也因此，那个叫Chloe的bug，竟是个无法debug的bug……
“……造血生长因子是能使造血前体细胞分化增殖的生物分子。”
“主要作用为调节机体的造血功能，包括各种集落刺激因子和红细胞生成素等。英文名是hemopoietic factors，简称是HGF。”
“五年前，我们开始针对HGF立项，当时世界范围内只有三位生物学家曾在论文中提及HGF临床医用的可能。”
“该项目先后投资超10亿美金，汇聚来自全球各地的顶尖生物学家和医学专家。”
“由于是作用于造血初始细胞而影响造血过程的生长因子，因此在肿瘤治疗后造血功能的恢复，以及干细胞移植后造血功能的动员有着重要的临床意义，当然也包括辐射病。”
！！！
即便奄奄一息躺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床上，手足萎缩，口不能言，如同活死人，陆简仍是瞬间激动了，并且是激动万分。
此时此刻，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好在！好在他听力丝毫未曾受损！
“众所周知，核辐射实际上是一些带有高能的超微粒子，在核裂变发生时，原子核的力量被打破，大量的原子核内的质、质子和中子以极快的速度发散出来。”
“人体是由各种原子组成的，放射性物质不断攻击人体原子内核，结果就是原子核被攻击成另一种原子，在生物体上的反应，就是破坏基因链条，造成基因突变和生物畸形。”
“因此辐射病在医学上是个大难题，大家看一下这边，这是辐射量对照表，一旦超标到基因被完全破坏，那么任何医学手段都无能为力。”
陆简的呼吸更加急切。
这些我都知道！
快说说那个HGF啊！
“具体到这位病患身上，由于基因破坏得比较严重，生病时间也比较久，实际上已经没有办痊愈。”
“但是病患的基因载体，也就是染色体，并没有被完全破坏，病情期间也接受到非常稳妥地治疗和照顾，那HGF确实可以帮到他，起码提高生存质量没有问题，如果效果理想，甚至可以延长生命长度。”
竟然！
竟然还有办法吗？
这一刻，陆简不由得想阿水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再等等，再想想办法，也许会有奇迹……
“国内HGF研发水准处于世界超一流行列，实际上随着研究日益深入，许多重组的细胞因子已经陆续问世。”
“半年前，HGF的医学应用进入临床试验阶段，试验入组的15位造血功能障碍病人、10位肿瘤病人，以及2位辐射病人，目前都有不同程度的正向反馈。”
“可是根据项目管理办法，参加临床试验需要伦理委员会从临床统计学、入组病人情况等各个方面进行综合合理性论证。”
“此前我看过这位病患的病例，身体状况过于虚弱，内脏衰竭得较为严重，不符合试验要求。”
不符合……
不符合不代表不能够啊！
太没有人道主义精神了！
陆简迫切地想要说话，可惜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呼哧呼哧拼命喘息，表达他最为强烈的抗议。
好在一开始说话的医生非常具有人道主义精神，替他说出了心里话。
“您也说他内脏衰竭了，能否特事特办……”
沉默片刻，那位没有人道主义精神的专家才一板一眼地回答：“诸位很清楚，伦理委员会地组成和一切活动，都不应该受到临床试验组织和实施者的干扰或影响。”
所以呢？
不干扰不代表不能特事特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