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前座，许钗面无表情地开车，副驾的巴特感受到几欲窒息的凝重气氛，不停地自后视镜看向后排三人。
一个比一个脑袋垂得低，仿佛千古罪人。
良久——
“妈咪。”终究还是眼眶红红的安德鲁胆子最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
瞥后视镜一眼，许钗仍是面无表情，“现在我问你，什么叫勇敢？什么又叫怂货？”
安德鲁呼吸一滞，语气艰难地咬牙回答：“逞一时之勇，本事不够连累别人，是怂货。”
“嗯哼，继续。”
“……能屈能伸，才是真正的勇敢。”安德鲁又说。
他看出来了，爹地和妈咪都不简单，否则越南帮的老大绝对不可能那么害怕他们，而爹地之所以一直以来看似很‘怂’，八成就是因为爹地他能屈能伸。
许钗却没吭声，气氛继续凝固窒息着……
眼见安德鲁那双与自己相似的桃花眼里滚出了泪珠，Lucas心头一软，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后视镜，然后讨好地咧嘴一笑，“医生说我今天一定会发烧，现在好像有点不太舒服呢。”
“……很难受？”果然，小豆芽终于跟他说话了。
“对！”Lucas虚弱地靠向儿子肩头，“起码有四十度了，眼睛都发花了，好难受。”
是吗？
后视镜里的红唇缓缓勾起，“当年被子弹打成筛子，不是还能扛着榴弹四处狂轰滥炸，说要为我报仇吗？”
！！！
上帝！
三个孩子同时瞠目结舌。
这说的，真的是爹地吗？
“小豆芽！”Lucas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又赶忙看向安德鲁，“不要信！你们妈咪生气了，在胡说八道——”
“怎么会？”可恶的红唇越翘越高，“从没见过你们爹地打赤膊吧？孩子们，你们可以找机会看看哦，一定会有惊喜。还有安德鲁，知道你爹地后脑勺凹下去一块吧？你猜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呃……
震惊的桃花眼越瞪越大，安德鲁不敢置信，“难道是……”不会吧！天呐！
“没错哦，就是火拼时中弹造成的，你们爹地当年超叼，头部中弹都活下来了，不愧是闻名整个大洛城地区的14街区第一号打手呢！”
上帝！让他死了吧！
Lucas慌乱无措，看向三个孩子，“那个，那个，不是，就是，误入歧途，你们懂的吧？”
“所以，”安德鲁下意识地猛吞口水，“所以之前越南帮老大那么害怕你，还说什么洛城越南帮一夜之间……其实是消失了？”
“……那个，”已然辩无可辩，Lucas胆战心惊地解释：“真的不怪我，他们想伤害你们妈咪，我当然特别生气，所以才会……”
他说不出口，三个孩子却已恍然大悟。
“原来爹地曾是黑帮的人，难怪这么酷！那……”蜜莉恩的双眸灿若星辰，满脸都是期待，“爹地是为了妈咪，才会退出黑帮成为一名平凡的搏击教练吗？”
并不是单纯的搏击教练……
Lucas尴尬地猛抓后脑勺，“也，也差不太多吧。”
“天！”蜜莉恩顿时冒出星星眼，“爹地！你真是太浪漫了！”
啊？！
现在的女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回换Lucas张口结舌，对上后视镜里那双挑衅的杏眼，“浪、浪漫？”
“也不算错。”许钗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揶揄：“想当初你敢一个人对上两百多人的大毒巢，两个小时就把整个埃斯巴科大本营夷为平地，那真是一战成名，你也真的是……有够浪。”
！！！
Shit！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小豆芽！”Lucas愤怒地咆哮：“你嘴巴太痒是不是？”
“是啊，来咬呀！”
Lucas恨恨地牙关一咬，“等着！我今天晚上一定咬烂你的小嘴巴！”
三个孩子：……
这，怎么画风突变？
好像开始打情骂俏了哦！
“还有噢，”那张可恨的小嘴巴继续喋喋不休：“知道你们爹地多拽吗？全M黑帮老大的把柄——”
“许钗！”Lucas终于破功，本能地反击她，“你怎么好意思这样说我？当初是谁一枪把Joe打成瘫痪？达姆弹诶！”
Lucas一一看向三个孩子，争取盟军，“知道达姆弹吗？臭名昭著的——”
“我知道！我知道！”安德鲁兴奋地举手抢答：“达姆弹的尖端没有包裹，露出的是铅芯，铅芯会在惯性作用下从被甲类涌出，瞬间被压成花状，迅速释放能量。所以进入人体后，它会不断旋转直到停下来，导致中弹者整个受创组织出现大面积的喇叭状或者葫芦状的空腔。”
“没错没错！”不愧是自己的种，果然出色！
哈哈大笑一声，Lucas得意忘形，“就是你们妈咪哦！她用达姆弹一枪……呃……”
Shit！
为什么会说这个？！
这种事怎么能告诉孩子们？！
简直是智障嘛！
“真的吗？”三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是吧！原来妈咪也这么猛吗？
“……难怪爹地这么爱妈咪。”巴特蓦然开腔：“你们根本是，臭味相投！”
“不是不是。”Lucas重新解释起来：“你们妈咪是被逼无奈，知道吧？就是，是我不好，总连累你们妈咪，还绑架你们妈咪……不不不，不是绑架，就是，就是……”
卡壳好半天，“Shit！”Lucas颓然地呻吟，“老婆，我解释不明白了，怎么办？”
那就无需解释咯。
许钗粲然一笑，“我说过，孩子们都长大了，把你们担心告诉他们，就够了。”
担心……
也只好如此了。
Lucas再次看向安德鲁，哂然，“逞一时之快是很爽，后果却很可能会连累到其他人，那些你深爱的、不希望受到伤害的人。”
比如说，蜜莉恩。
“啊我懂了！”安德鲁恍然大悟：“所以那次在坎昆，还有之前在奥兰多，爹地才会选择破财消灾，因为你不希望发生冲突连累我们。”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Lucas的视线在后视镜里与许钗交会，“一个人再有把握，也总有疏忽的时候。只要一次疏忽，就可能产生无法挽回的错误，那真的是，痛不欲生。”
当年他何其鲁莽？一个人干翻埃斯巴科是痛快，可，他也是差一丁点就与小豆芽永别。
那样的话，这一生该有多少遗憾？
正如他曾对小豆芽所说，要先爱护好自己，才能一直爱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