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诡谲般的寂静。
顾辰昱也在反思，自己为什么要把人叫到屋子里来。
他和这种似熟非熟，陌生又非陌生的女孩子独处一室，真的不知道要聊什么好，尤其是对方的身份还是自己的前员工。
正当乔如安坐立不安，想要起身告辞时，顾辰昱轻咳了两声，“你现在哪上班？”
啥？一开口就是问这么尴尬的问题，这叫她如何回答是好呢？
辞职是自己提的，他和莫铭辉都有真切挽留，并给予了晋升加薪的机会，但自己却是丝毫不顾，倨傲地走人，坚决不留。
想必，在他的眼中，自己是年轻气胜，负气辞职。当然，在大部分的同事眼中，她是不自量力，竞争落败，灰溜溜地走人的。
但不管怎样，自己有愧于他这个上司老板。
自己离开了他这个平台，一文不值，连工作的机会都找不到。
这样的答案无疑是很不体面的，也相当于别人要打自己的左脸，打完了，她还要腆着笑，送上另一边的脸给人招呼去。
又静默了片刻，乔如安讪讪地笑了一下，低声道：“现没在上班，自己在家接一些活干。”
“哦？没上班，自己创业？”顾辰昱惊讶地看向她。
她这么想创业、当老板？人看不出，野心有这么大。
“没想到你这么有决心、上进心。看来错失了你，是公司的一大损失，是我和莫经理看走眼，做了不太妥当的决策。”
这话一出，乔如安立刻诚拨浪鼓般地摇头，诚惶诚恐地说：“不不，不，是我自己想当然了。其实，其实创业也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而已，目前也有在找工作的，只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而已。”
这只是她目前迫不得已的说词，当然也是她现今走投无路的一个渴望而已。
当初为了能撑过前路，渡过当下的困境，逼不得已了，才厚着脸皮，在业主群、妈妈群等微信群里发广告图片，说自己在私房订制，有意都欢迎垂询。
结果没想到，还真的有人下单，找她订制一些蛋糕西点。
邻里之间，社群里，一传三，三传十，二十，五十……
慢慢地，口碑出来了，跟她下单的人也越来越多，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些，还开始有了固定的客源。
也因此，想开一个店面的想法时不时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经常会想：如果条件好一点，是不是就能多做一些，多接一些订单，然后多挣一点。这样，每个月也不用为房贷发愁，忧恐着哪天还不上，被银行回楼。
说不定还会有富余，然后再买辆车子，出入代步和送货，一举两得。
据说某水饺皇后当年就是在码头上摆地摊起家的，那个家喻户晓的辣椒酱，当年也是走家窜巷一瓶瓶地卖起的。
每每想到这些，乔如安的心就火热无比，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酱卤大排也成全国一绝。
激动之下，她忘了刚才的困窘，只想听听前辈的经验，听听大佬的建议。
于是，冲口而出的话说是：“顾总，您觉得这个，有得做吗？”
“什么有得做？”
顾辰昱楞了一下，眼解扫到桌上尚未开封的透明袋子，了解地点点头，“你是想开一个卖卤味的熟食店还是蛋糕店？”
“我都想卖。”
“你是想同时开两个店？”顾辰昱惊讶地问。
两个店？怎么可能呢，光是一个，她就觉得压力大，考虑了这么久，还是在想象中。
乔如安连忙摇头，“就一个小店，我点蛋糕和卤味都卖。”
说完，她就低下了头。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把鲜花也卖上，手上的资源，哪条都不想丢掉。
闻言，顾辰昱笑了。
虽然没有看到他笑，也没听到笑声，但乔如安就是有感觉，感觉他好像嘲笑着自己，忍不住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但顾辰昱脸上的笑早就收了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乔如安又怀疑刚才是否是错觉。
说来说去，可能就是底气的问题，自己没底气吧。请教人就该有请教人的态度，她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然后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顾辰昱把她袋子解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摊在她面前，“首先，你看这两样东西，它们从类型和味道都大不相同。
前者，出现在菜市场较多，后者小到从小巷街角，大到五星级宾馆都有。但它们是不可能出现在同一地方，甚至是同一餐桌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话都说到这，乔如安哪有什么不明白的。
此时此刻，她正为自己的愚蠢和天真懊悔羞涩不已。
她人再也坐不住了，扯着僵硬的笑容，飞快地站了起来，不太自然地说：“我知道了，谢谢顾总您的指点。时间不早了，我不耽误您的时间，先回去了，再见！”
顾辰昱刚点了下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面前的人就跑了。
他摇了摇头，也跟着站起来，准备送客。
要说方才她有多大的期待，此刻她就有多大的难受和丢脸。
乔如安几乎是用跑地走出顾辰昱家的门。
她一边飞快地走着，一边拼命地眨着眼睛，死命地控制自己的泪水不要流出来，告诉自己，不能哭，哭是最没用的，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最起码不能在这哭，不能被人发现自己哭了！
顾辰昱追着出来后，看到她站在花园大门门口边，一脸的无措和难过，脸上似乎还有泪光。
他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刚才说得很过份吗？
于是，停住了脚步，悄然地开了门。
门一打开，乔如安就拖起一边的小推车往自己家的方向狂奔。
她再一次感受到那种梦想的破灭，那种深感无力，弱小、无助，看不到未来的恶意。
有那么一刻的冲动，她不想去努力了，想听从美欣她们劝导的那样，找个人，和自己一起分担，互相扶持。
可下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种寄人篱下连买什么菜都要看人脸色的小媳妇时代，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