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靳言攥着乔星纯的手,想说些什么,却因为过于虚弱,又一度昏睡了过去。
他原本还想告诉她,他立好了遗嘱,所有财产都留给了她和孩子们。
还有就是,他才到北方,对这边并不是很熟悉。
等他死后,他希望她可以回海城和孩子们一起生活。
海城处处都是他的人脉,就算他不在了,陆靳九等人也能帮衬帮衬她。
只不过,这些话他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薄靳言...”
乔星纯见薄靳言又一度陷入昏迷,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应答,彻底失了分寸,“薄靳言,你别吓我。”
摇铃叫来医护人员后,她再也不敢耽搁,径自去找了王芝。
王芝早有料到乔星纯会来。
因此她并没有立刻离开医院,而是气定神闲地在简老夫人的病房里充当着陪护。
乔星纯风急火燎赶来时。
王芝正坐在简老夫人病床边,唇角似有若无地勾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怎么,想通了?”
“是,我想通了。”
乔星纯强忍着对王芝的厌恶,坚定地说:“我可以代替简云娇嫁去战家。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尽可能地让薄靳言活久一些。”
“这就对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一定会尽全力救他。”王芝满意地点了点头。
“芝芝,你怎么能这么威胁自己的女儿?”
简老夫人诧异地看向身侧摆出一副胜利者姿态的王芝,话里行间透着深深的疑惑。
王芝有多强势,她是知道的。
可她没有料到,王芝居然会拿薄靳言的性命去威胁乔星纯嫁去战家。
“妈,你管自己好好休息,这些事不需要操心。”王芝见简老夫人试图干涉她的决定,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可是...”
简老夫人此前就想过退了战家大少和简云娇的婚事。
毕竟简云娇还这么年轻,总不能让她嫁过去守活寡吧?
没想到,王芝逼走了简云娇之后。
竟又想着祸害乔星纯!
简老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由于才在鬼门关口走了一遭,她的精神还是有些萎靡。
眼瞅着劝不动王芝。
她又试图劝乔星纯不要妥协,“小乔,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可要想清楚了,战家大少就是个植物人,你嫁过去,后半辈子也就完了。”
“妈,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小乔要是嫁去了战家,就能实现阶级的飞跃,往后啊,等着她的将会是泼天的富贵。”
王芝不咸不淡地睨了眼简老夫人,旋即又笑着对乔星纯说:“择日不如撞日,明天我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乔星纯拧着眉头,冷声问道:“用得着这么着急?”
“娇娇出走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我必须在战家退婚之前,把你嫁过去。”
“对了,你可以不改姓,但是在战家人面前,你必须自称姓简。”
“万一让人得知你的身世来历,尤其是让战家人知道你生过孩子,你将来的日子绝对会很难。”
王芝巴不得立刻将乔星纯送去战家,只是今天显然不太合适。
她必须先跟战家那边打个招呼。
植物人娶亲是没办法大肆操办的,但最起码也得选个黄道吉日。
而明天,恰好就是宜嫁宜娶百无禁忌的好日子。
“你这样骗人,真的好吗?”
乔星纯得知王芝竟还打算隐瞒她嫁过人生过孩子一事,对王芝的厌恶愈演愈烈。
“这些事不需要你去操心。”
王芝并不担心谎言被戳破,乔星纯只要改个姓,网络上根本查不到有关她的半点信息。
再者就是,她之前留存在网络上的信息,也已经被薄靳言删得差不多了。
一般人就算是刻意去查,也查不明白。
最重要的是,等乔星纯嫁了过去,就算被战家人发现她结过婚还生过孩子也没什么。
到时候,她只需要把所有责任推到乔星纯身上,自己装无辜就行。
退一步说,战家大少大概率是醒不过来了。
乔星纯就算结过婚,配他也是绰绰有余了,战家也不太可能把事情闹大。
“简夫人,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缺德?”
“我怎么缺德了?做人要灵活变通些,那么死板会吃亏的。”
王芝笑着起身,随口转移了话题,“先带我去薄总的病房,我必须马上替他施针,再耽搁下去有可能真的醒不过来。”
“......”
乔星纯很清楚王芝有多固执,索性不再和她说话。
将她带到薄靳言的病房后。
乔星纯也一直守在病床边,试图摸清王芝施针的路数。
约莫半个小时的功夫。
王芝抽掉了薄靳言身上的最后一根针,原本昏迷不醒的薄靳言忽然睁开双眼。
吐了好几口黑血之后。
薄靳言的大半张脸已经染满血迹。
乔星纯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他脸上的血迹,焦灼地询问着王芝,“他吐了这么多血,真的没问题吗?”
“暂时没什么问题,你记着你的承诺,明早七点前,务必回到简家,我还得找人给你化妆打扮。”
“知道了。”
乔星纯很不喜欢被王芝胁迫的感觉。
只是...她也确实履行了承诺,让薄靳言苏醒了过来。
“软软,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薄靳言此刻还是很虚弱,他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撑开了眼皮,目不转睛地看着乔星纯。
他现在很累很累,累到想要长睡不醒。
可他又担心,一旦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
“不丑,很帅。”
乔星纯摇了摇头,看着薄靳言现在的样子,莫名心酸。
“对了,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一下。遗嘱我早就立好了,我要是死了,陈虢会...”
“你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乔星纯捂住了他的嘴,缓声说道:“薄靳言,不会有事的。”
“嗯。”
薄靳言没再坚持,反正身后事他都交代好了,陈虢会替他传达。
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乔星纯。
他还是很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
他还没有带她去补拍婚纱照,还没有和她去民政局领证...
“你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带些吃的过来?”
“不饿。”
薄靳言有些难过,他很后悔之前没有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早知道她还活着,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那么作践自己。
遗憾的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早知道,也没有后悔药。
“软软,我很想念你做的黑暗料理。”
还记得半年前,乔星纯因为失去味觉,每天都在变着法子给他做黑暗料理。
那时候他总会找机会全部倒掉。
直到她消失之后,他几乎每顿饭都会想起她。
“什么黑暗料理?”
乔星纯倒是很愿意给他做点吃的,可她不太明白他到底想要吃什么。
听到乔星纯的话,薄靳言心口处又一次隐隐作痛。
他怎么忘了,她已经彻底地忘掉他了。
现在的她,不恨他,也不爱他...
“算了,也挺好。”
薄靳言想,他们两人这样的状态也不错,起码她不会因为他的离去难过太久。
话音一落。
他终于撑不住,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整整一夜,他迷迷糊糊醒来过几次。
乔星纯总会在他苏醒的第一时间发现,问他要不要吃东西。
天亮时分。
薄靳言再次惊醒,发现身边没了她的踪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不过他很快又释然了。
她在医院陪了一整夜,这会子应该是回去补觉了。
另一边,乔星纯一大早回了简家。
战家那边担心植物人娶妻的舆论闹大,并不打算操办婚礼。
因此,乔星纯穿着日常的衣服,就被塞进了车里,匆忙送到了战家庄园。
薄靳言好似有心电感应般。
乔星纯刚被塞上车,他便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看向身侧满脸愁容的傅景川和陈虢,他试探性地问道:“她是给我准备吃的去了吗?”
“薄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傅景川避而不谈乔星纯,立刻给薄靳言调整了身后的枕头。
“她在哪?”薄靳言的目光紧锁着傅景川,他很怕自己眼睛一睁一闭,乔星纯又出事了。
现在的他,脆弱到自身难保的地步,经不起半点打击。
“哥,小嫂子失去了记忆,跟换了个人没什么区别。”
“什么意思?”
“她大概是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今天早上就回了简家,还说要嫁给战家那个植物人。”
“不可能,她嫁植物人做什么?”
薄靳言摇头,并不愿意相信乔星纯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哥,我亲自问过她了。”
“她怎么说?”
“小嫂子她甚至不肯见我。想必,她是看上了战家的权势。”傅景川其实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怎么也说不出口。
今天他确实没有见到乔星纯,是王芝招待的他。
王芝说,乔星纯是自愿嫁的战家植物人。
因为战家是北城第一家族,能够让她一下子跻身北城贵妇圈。
傅景川不相信乔星纯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事实就是如此,她不哭不闹不挣扎,据说还是主动上的车。
“老傅,你快去拦住她。”
“真不知道她在着急什么!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她白跟我一场。”
“你告诉她,我的所有财产全部都留给了她,遗嘱上也是这么写的。”
薄靳言话音一落,索性掀开了被子,拔掉了手上的针管,试图去找乔星纯。
“哥,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你去告诉她,别为了利益去作践自己的人生。她要是看上的是厉枭,也就算了。你说,她嫁给一个植物人,这算是什么事?”
薄靳言下了地之后,又有些犹豫,不敢再去打扰她。
这些事,他只能拜托傅景川去传达。
现在的他,头顶上就好像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她。
他除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财,再也给不了她其他的东西了。
“薄哥,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休养,小白和念念都很需要你。对了,我已经让福伯给他们收拾了一下,明天就能来北城。”
“让他们别来了,我这副样子,孩子看了会害怕。”薄靳言没站稳,狠狠地跌摔在地。
他很想去问问乔星纯,为什么要选择一个植物人。
可他虚弱到连病房的门都跨不过去。
“哥,别管她了。”
傅景川叹了口气,费劲儿地把薄靳言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老傅,我想去看看她。”
薄靳言双眼有些失焦,声音瞬间哑得不像话。
“现在吗?”
傅景川很是犹豫,失去记忆后的乔星纯他完全捉摸不透。
思来想去。
他还是准备拦着薄靳言,就怕薄靳言再次被她所伤。
“哥,也不急在今天吧?她嫁的是植物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独守空房的状态。要不你先养好身体再说?”
“我想看她穿上婚纱的模样。”
薄靳言刚清醒那会儿,脑子还有点儿乱。
稍稍平静了些许。
他大概能够猜到乔星纯为什么会想要嫁给战家植物人。
她可能是知道了自己活不长,怕他死后,什么都得不到。
索性给自己找个更加强大的靠山。
战家实力不俗,放眼整个华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这一点,确实是他薄靳言比不了的。
再者就是。
战家大少要是一直昏迷不醒,她反倒乐得清闲,空占了战家少奶奶的位置,一辈子吃穿不愁。
他要是醒了,以她美丽的皮囊,只要她愿意,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并不难。
退一步说。
战家大少就算是死了,她依旧还是战家大少奶奶。
这一点比跟着他,明显强多了。
他要是死了。
名利也便成了过往云烟。
失去记忆之前的乔星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失忆之后...
确实很有可能这么选。
这半年时间,她一直处于毫无安全感的状态。
这种状态下,心境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变化。
所以,薄靳言很能理解她的选择。
他更多的是自责和懊恼。
如果他再强大一些,他的身体再健康一些,她是不是就不需要选择别人了?
“老傅,我放心不下她。”
薄靳言抓着傅景川的胳膊,眼里盈满伤痛。
“走,抢亲去。”
傅景川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下了决心,扶着薄靳言坐上轮椅,和门外的保镖一道,抄近路赶去战家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