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诶。”北堂献说。
北堂献走过去,出手将那只小黑虫从地上捡了起来,用水将其冲洗干净后,把它放进了一只空杯子中。
莫崇明和南卿月向北堂献靠近,三人围在装有虫子的杯子旁边,围着这只虫子看了起来。
北堂献疑惑问道:“这虫子好顽强啊,在胃里待过竟然还活着。”
这话引起了南卿月的注意。
南卿月低下头,向杯中看去,只见那只小黑虫一直在杯底打转,似乎在寻找什么,倘若仔细观察,还可以看见虫子的几根足上生有倒刺,嘴上长有两只尖利锯齿。
南卿月:“这似乎是黑蟹虫。”
黑蟹虫是一种寄生于人体肠胃中的寄生虫,因为看上去像迷你版的螃蟹,所以被以黑蟹虫命名。
它们体表覆有一层坚硬外壳,即便泡在胃酸中也不会被侵蚀,还能利用腿上的倒刺固定在胃臂上,再用尖利的锯齿吸食掉胃里的食物。
随着寄居时间增长,黑蟹虫会越长越大,体型增长同时也会让食欲增长,当黑蟹虫生长到一定程度时,胃里的食物会被它们啃得一干二净,到时候人会因为没有吸收到足够营养而日渐消瘦直至死去。
与其他寄生虫不同,黑蟹虫不会被排出体外,所以很难发现,被黑蟹虫侵体的人们常会被误诊为消化不良或其他胃病,这也是先前莫崇明三人没能及时发现的缘故。
能够偶然在呕吐物中发现黑蟹虫的存在,莫崇明三人的运气实在不错,找了引起病情的真正原因,他们将催吐的药丸分发给感到不适的病人,帮助他们把黑蟹虫从体内赶出来。
吐出黑蟹虫后,人们之前感受到的不适感果然消失了,又补充些饭菜后,他们很快就恢复了元气。
照顾隔离屋中的病人花费了南卿月和北堂献不少精力,回到药间,两人就趴倒在桌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莫崇明仰头动了动肩膀,也感到有些疲惫,想和南卿月与北堂献围坐在桌前休息放松,可当他瞥见杯中的黑蟹虫时,刚要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由于黑蟹虫十分鲜有,南卿月并没有立刻把它们杀死,而是将它们一起放到了杯盏中,想要之后仔细研究一番。
莫崇明走过杯盏前往里扫了一眼,他本以为会看到那些黑蟹虫聚集在一起爬来爬去的场景,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大部分黑蟹虫都安静地趴在杯底,只有两只在活动,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杯中只有那两只黑蟹虫还活着,至于其他之所以看着安静是因为都它们都没了气息。
南卿月和北堂献注意到莫崇明久久没有移动身形,出声唤道:“崇明兄(温公子),你不过来坐吗?”
莫崇明摇摇头,朝他们招手示意:“你们过来看。”
南卿月和北堂献从桌前起身,来到了莫崇明身侧,他们两人顺着莫崇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露惊讶。
杯底堆满虫尸这个事实已经很让他们惊讶了,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仅剩下的两只黑蟹虫站在尸堆上,不断用带有倒刺的短足刮蹭对方,并亮出口中两颗利齿,试图给出致命一击。
看着眼前这一幕,北堂献张口发出惊叹:“没想到黑蟹虫对同类的敌意那么大。”
“可我记得,黑蟹虫并不是喜好同类相残的生物啊。”南卿月对自己看见的场景感到疑惑。
莫崇明心中同样感到疑惑。
他虽然未曾专修医术,但闲时找过不少医书来读,如果他记得没错,医书上曾有记载,黑蟹虫生长在温暖的海边,它们能进入人类体内,多是因为人类贪食了未经烧熟的海味,而黑蟹虫就在这些海味体内。
丹枫村位于内陆中心,四面八方都有山脉盘踞,别说海了,就连宽广的江河都没有几条,实在不适合黑蟹虫生长。
在这个不适合黑蟹虫生长的地方,怎么会出现那么多黑蟹虫呢?
加上这些黑蟹虫拼死要杀死同伴的行为,更是让莫崇明觉得它们的出现充满了异常的气息。
在莫崇明思索的时候,最后那两只黑蟹虫终于分出胜负,其中一只因为失误被对方咬断了身体,挣扎着倒了下去,沉到了尸堆中,最后活下来的那只站在最高处,兴奋地挥动着利齿和短足,看起来像个洋洋得意的胜者。
莫崇明看着那只黑蟹虫,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小时候父亲莫石带他百毒宗后山参观蛇阵时的记忆。
蛇阵旁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正在往蛇阵里扔肉,但他扔进去的分量根本不够里面的蛇分食,蛇无法填饱肚子,又爬不出去,只能转而向同类下手以饱腹欲。
百蛇相斗,既血腥又凶残,他第一次见,只看了一眼就收回头,瑟缩地退到远远的地方。
莫石没有逼迫他上前,而是同站在蛇阵旁的那人攀谈起来。
“你的取向还真是一如既往。”莫石发出感叹,语气半是打趣半是遗憾。
那男人回道:“若不让这些蛇争斗起来,它们迟早会褪去野性,变得软弱不堪,我这么做只是想让它们强大起来,难道你不想看见蛇王出世?”
“想是想,可是一想到要牺牲那么多蛇,实在是……”看着那么多残缺的蛇块,莫石感到无比可惜。
那男人轻笑一声:“你若是觉得可惜,到时候我再给你寻些来,保证不会让蛇阵空着。”
“这还差不多。”
两人语气亲昵,显然关系非比寻常,但因为过去太久,那个男人的脸已经变得十分模糊,让人辨认不出究竟是谁。
莫崇明极想弄清楚那个男人的身份,但无论他怎么回忆,都无法还原当时见到的那张面孔。
奇怪,自己怎么会对那个人如此在意呢?
是因为他在那人身上看到了自己一直向往而未曾从莫石那里得到的关怀和温暖吗?
莫崇明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太久,摇了摇头,将这个奇怪的想法从脑中挥散,他之所以会想起这段记忆,是因为当时群蛇相残的场景像极了眼前黑蟹虫搏命致死的样子。
同类相残在自然界十分罕见,除非这些黑蟹虫从出生起就在外界的刻意引导下被激发出了兽性。
会是谁把黑蟹虫带到丹枫村,又会是谁将黑蟹虫养成了现在这幅残忍的性子?
莫崇明心中突然闪过一个白影。
莫崇明转头看向北堂献和南卿月:“从晚萤离开到现在过了多久?”
北堂献和南卿月没想到莫崇明会把话题突然带到盛晚萤身上,皆是一愣。
北堂献先反应过来,他掐着指头算了算:“好像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足够盛晚萤在大棚和雪洲住处之间走上两个来回了,可不仅是她,就连雪洲也没有出现,莫不是盛晚萤在半路上出事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莫崇明的心就被担忧之情给占据了,他开始在药间内踱步,总担心他那不祥的预感会成真。
南卿月看出莫崇明不对劲,开口问道:“怎么了?”
“我总觉得晚萤要出事。”再度跳动起来的眼角让莫崇明的不安感瞬间被放大,他再也按捺不住,拔腿向外走去,“不行,我要回去看看。”
莫崇明的感觉并没有出错,盛晚萤确实不见了,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哪里都没有她的踪迹。
莫崇明问了一圈,只问到盛晚萤曾劝阻村民回去和折返回田婆婆家找素心这两件事,再之后她的去向就再没有人知道了。
南卿月和北堂献起初还以为是莫崇明多想了,认为盛晚萤只是外出游玩,可等到傍晚还没有等到盛晚萤回来,他们这才意识到盛晚萤可能真如莫崇明所想发生了意外。
一想到这种可能,莫崇明、南卿月和北堂献的脸色都不好看,三人不愿待在田婆婆家里坐以待毙,手举蜡烛打算出门去找盛晚萤。
夜幕低垂,村民们结束劳作,回家休息,在一片漆黑中,三束火光隐隐发亮,闪烁着希冀的光芒,想为久久没有归来的友人照亮回家的路。
*
背上传来的痛感将盛晚萤从昏迷中唤醒。
盛晚萤睁开眼,唯见一片黑暗,她下意识地伸手往前去探,还没伸出多远,就触到了阻碍,从触感上看,她似乎是被麻布裹住了。
让她更在意的是一直从背部传来的痛楚,像是有什么粗粝的物体一直在剐蹭她的后背。
盛晚萤知道自己出事了。
那个冒充素心出现在青莲观的女人朝她脸上吹了一堆粉末,她想要逃走,可为时已晚,一种麻痹感迅速在她的全身蔓延开来,还没等她迈出一步,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素心所用的线香中含有烈性迷香,点燃后过不久就能使人昏睡过去,素心从青莲教那里拿到迷香,而那个神秘女人又和青莲教有关系,那自己吸入的那些粉末大概率就是那种烈性迷香。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过去如何被算计的时候,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想办法逃脱那女人的魔爪。
盛晚萤虽然不记得失去意识后发生的事情,但她可以推测出,自己如今应该是被装在麻袋里,正处于被神秘女人带向某处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