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完最后一次时，天边已经隐隐有了蒙蒙的光亮。
还真是，一夜未眠。
林书杳懒洋洋地窝在了瞿聿珩的臂弯里，身体软成了一滩春水。
瞿聿珩揽着她，背靠在床头，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后背，指腹在脊线上描摹着，就像临摹着一件精美绝伦的工艺品。
手指往下移，落在脊线凹处的一道浅浅的疤痕上：“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林书杳抬起头看向他，继而伸出手，抚上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缓缓向上，落在了他的眼角处，那里有一颗浅浅的泪痣，实际上，却是一个疤痕。
“很早之前。”她眉眼弯弯。
实际上，当她第一次来CHANDRIKA求职的时候，在大厅上和瞿聿珩见过一次面，虽然只在短暂的一秒之后就擦肩而过了，那熟悉的脸还是勾起了林书杳心底一直藏着的回忆。
大概十九年前，她和父母生活在一个小村庄里面，从小就像是一个调皮爱玩的假小子，一直以为，世界上所有的男孩都和村里面的一样，一个个像个黑蛋似的。
直到有一天，在海边赶海的时候，看到了被浪花冲上来的一个身影。
林书杳从来没有见过还有这么白净的男孩子，将他救了起来，而当对方幽幽转醒的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得肉乎乎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托着下巴，一双圆圆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满眼都是好奇：“请问，你是海里面的美人鱼吗？”
不然的话，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
他没有回答，苍白的嘴唇只能蹦出一个字：“冷……”
老爸说过，冷的话，得赶紧回去换衣服……
于是林书杳赶紧将他拉起来，往家里面的方向去，但一个小孩子的力气并没有多少，还没走动一步，林书杳就踉跄着倒在了地上，连带着他也一同摔了，脸朝地，被碎石磕到了眼角。
而林书杳则是后背磕在了礁石上，衣服被划破，擦出了一个伤口，殷红的血瞬间就渗了出来。
但彼时的林书杳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疼痛，而是在看到他满脸鲜血的一刻，瞬间就被吓哭了。
好巧不巧的是，林书杳的哭声将同村赶海的大人通通吸引了过来，最后，连带着那个长得像美人鱼一样好看的小男孩也一同被热心的村民送去了医院。
处理完伤口之后，村民千叮咛万嘱咐林书杳不要再乱跑了，等父母来接，林书杳就主动和他坐在了同一张病床上，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
“怎么了吗？”他还在输液，看着她那因为哭泣而泛红的眼睛，就像小兔子一样，原本警惕的语气渐渐变得温和了下来。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年纪小小的林书杳，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颜值即正义的人，主动和他套起了近乎，“我叫林书杳，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犹豫了一下，但见那张肉乎乎的小脸上纯真的笑容，最终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支钢笔，在手上写了他的名字。
“目丰王行？”林书杳眨了眨眼睛，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名字，但长得好看的人，名字怪一点也没关系，“那……我能叫你王行哥哥吗？”
对上她那期待的眼神，他无奈一笑，最终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点了点头。
“王行哥哥！”她的眼睛弯弯的，就像是天上一轮小小的月牙。
那个下午，她和他聊了很多，实际上，都是她在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她的话，看着她那灵动的笑脸，他苍白的脸上也渐渐开始有了笑容。
只不过，短暂的缘分总是稍纵即逝，当林书杳的父母匆匆忙忙赶来医院将她拉到阳台外面数落怎么总是这么调皮的时候，林书杳看到了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的走到了他的床前，恭恭敬敬地对他垂首问候。
而他，也在那几个男的的拥护之下，离开了病房。
甚至连一声道别都没有来得及。
短暂的记忆就像是写在了沙滩上的字，在海浪过境之后，消失了痕迹。
直到数十年之后再度相遇，那被掩埋在沙石底下的记忆才重新浮现出来。
“王行哥哥。”林书杳窝在他的胸膛上，笑着唤着这个专属于她的称呼，不禁失笑，“小的时候字都认不全，只能认一半，现在想想，还挺好笑的。”
瞿聿珩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故意设计的？”
明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李明是苏雲的阴谋，却还是干脆将计就计，将瞿聿珩也一同蒙在了鼓里，让他跨越了一个大洋，只为了向她奔赴而来。
“对啊。”林书杳笑了笑，像是很满意自己这次的决定，“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怎么能够知道，你还有这么着急忙慌的样子呢？”
她摸索到了床头的手机，打开和戚实的聊天界面，上面有好多偷偷拍他的视频，从上私人飞机赶往这里开始，瞿聿珩整个人都一直紧绷着，就连签上百亿的合同时都不见他有这么紧张过。
瞿聿珩眼睛微微眯起，戚实那家伙，竟然还偷拍。
“你就承认吧，你早就喜欢上我了。”林书杳扬了扬手机，笑得得意。
原以为瞿聿珩会否认，却没想到他竟点了点头：“是啊，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你了。”
承认得如此干脆，让林书杳不禁愣了愣，有些疑惑：“有多早？”
“再次遇见你的那一刻。”瞿聿珩捏了捏她的脸，语气有些怅然，“原本，你从一开始就应该是我的秘书才对。”
结果，却被许伶截了胡。
再次重逢的那一刻，瞿聿珩就认出了当年那个甜甜地喊他王行哥哥的小女孩，得知她是来CHANDRIKA求职的，更是特意将她从一堆同竞争的丰富内容履历当中挑了出来。
却没想到，还没有来得及等他确定林书杳成为他的秘书，在他赶着去签一份合同时，林书杳的履历就被许伶看到了。
虽然不知道林书杳那甚至连专业都不对口的履历有什么特别的，但既然是瞿聿珩亲自挑出来的，许伶当即就做出了决定，将她收入麾下。
从此，命运的齿轮阴差阳错地转动了起来。
一直兜兜转转了四年，当林书杳成为瞿聿珩的首席秘书的那一刻，一切才终于回归到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