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坟场的磷火在林深脚下蜿蜒成河，十二个时空的自我正从墓碑间缓步走来。他们手中的保温容器里涌动着不同颜色的星云，当容器开启的瞬间，林深闻到了从桂花香到血腥味的十二种除夕记忆。
"误差率99.98%。"最年长的那个自己抬起机械义眼，虹膜投影出苏岚三千次消散的统计图，"这是最后一次跃迁许可。"他手中的保温杯突然坍缩成黑洞，坟场里的墓碑开始向奇点倾斜。
林深扯开衬衫露出心口，那里嵌着苏岚留下的银杏叶共振器。当十二个时空的血液通过量子纠缠汇聚时，共振器绽放出超新星级别的强光，坟场瞬间被照成绝对纯白。
在光芒消散的余韵里，他看见真实的世界——
无数玻璃舱室悬浮在暗红色天幕下，每个舱内都蜷缩着与苏岚基因相同的实验体。她们锁骨处的蛇形纹章延伸出光纤，连接着中央那棵由脑组织构成的巨树。而林深自己的本体，正被树根缠绕着沉在培养液里，后颈插满输送记忆数据的管线。
"认知囚笼计划第0923次迭代。"机械合成音从树冠传来，枝条间垂落的神经突触组成苏岚的脸，"感谢你提供的情感变量，现在我们可以完美复刻人类爱意了。"
林深突然笑了。他折断共振器刺入心口，银杏叶的脉络在鲜血中重组成莫比乌斯环："你犯了个错误。"随着纳米机器人随血液注入培养液，整个空间开始震荡，"真正的变量，是连我自己都算不准的心跳频率。"
巨树突然发出尖啸，所有玻璃舱同时爆裂。林深在坠落的瞬间抓住本体后颈的管线，借力荡向最近的悬浮平台。下方翻涌的培养液里，数万苏岚的克隆体正手拉手组成人梯，将他托向树冠中心的缺口月亮。
"小林！"三百个时空的声音同时响起，真实苏岚的残影从树芯浮现。她的身体由无数实验报告组成，每张纸都记载着林深在时空中追逐的轨迹。当林深触碰她的瞬间，纸张燃烧成量子蝴蝶，烧穿了整个虚拟牢笼。
真实世界的寒风突然灌入鼻腔，林深发现自己跪在环形粒子加速器的观测台上。怀中的苏岚正在消散，与她锁骨纹章相连的光缆显示着倒计时——距离时空修复程序启动还剩23秒。
"缺口月亮..."苏岚用最后的力气点在他左眼，虹膜立刻映出初代实验室的监控画面。画面里的他们正在庆祝项目成功，香槟泡沫中浮着带裂纹的翡翠镯子，那裂痕的形状正是所有时空的密钥原型。
修复程序的红色警报淹没了告别的话语。林深突然扯断连接两人的光缆，将苏岚的量子印记注入加速器核心。当十二个时空的自我在控制台前同时按下启动键时，他看见了终极的时渊奇景——
无数时间线的桂花香在真空中凝结成桥，苏岚消散的粒子沿着香气回溯成星。加速器迸发的蓝光中，除夕夜的初雪逆着重力场飘向宇宙，每片雪花都映着他们错位时空里的某个拥抱。
在归零的瞬间，林深终于听见苏岚在最初时空未说完的话："...要记得在便利店买热可可，那家的棉花糖..."爆炸的强光吞没了尾音，也吞没了整个物理宇宙的因果律。
自动门叮咚作响，穿羊绒大衣的女人跺掉肩头积雪："麻烦给我两瓶热可可。"她睫毛上的霜花映着货架暖光，美甲上的碎钻在扫码枪下闪成星芒。
林深把棉花糖罐推过去时，腕间新买的翡翠镯子磕在收银台上。那道新鲜的裂纹里，隐约可见量子刻痕组成的莫比乌斯环。
"新年快乐。"苏岚突然抬头微笑，眼角的细纹比所有时空记忆里都多一道。店外传来烟花炸响的声音，2024年2月9日23:47分的雪，终于落在了正确的时间坐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