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家中
过不多久,安修仁提着一个长孙顺德丢在诸人脚下,安修仁用脚踢了踢这个人,说道:“我说陛下要请老大人喝茶,您看看上面是谁,我安修仁没骗您吧!”世民向安修仁点了点头,安国公真是手脚麻利,这么快就把“要犯”抓到手了。安修仁于是站在堂下静观不语。
刺目的烛光,跳动在昏暗腥气的密室之中。李世民盘腿坐在案前,身旁是忐忑的长孙无逸,他准备做文案,皱眉不语的长孙无忌,坐在下首,心事重重。这时,户外的下人们突然敲响了警钟,抓贼声声,呼喊不断。
长孙无逸毕竟年少,惶恐地站起身,被身边的李世民一把按住手,一面说道:“没听到是贼吗?你们家里凭什么值钱的东西,尽管让那些贼都偷完,偷完了就到哥哥我宫里去领,现在不要慌!慌啥子!”长孙无逸只好低头,这位姐夫不仅沉稳,而且大度啊,宰相家里进了贼,都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佩服——
“长孙顺德!”李世民怒喝道:“你可知罪!”
长孙顺德老爷的汗珠不停地往外冒,跪在案前,说道:“老臣不知何事有罪!?”
李世民从怀中掏出那个暗器袋,丢在长孙顺德面前,说道:“仔细看看!不要看错了,朕有没冤枉你!”长孙顺德一见这个暗器袋,大声说道:“陛下!老臣虽然早年带过几天兵,但是武德年间都是大败而回,声名狼藉,试问,老臣带着这些武将们才用的玩意,揣在身边,被大家伙看到,不是摆明要笑话老臣吗?带不好兵马,岂能以武将自居呢?老臣早已从文了。”
李世民说道:“从文了?朕也明白您似乎是从文了,可是,再不过问此事的话,您还要从政呢!”长孙顺德连声喊冤。李世民说道:“冤枉您了?请您把这个暗器袋翻过来看看。”
长孙顺德于是把暗器袋的里子翻了出来,一见朱红色的红绫里子,长孙顺德不由吓得把暗器袋丢在地下。李世民冷笑道:“怕什么?暗算当今的宰相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说,为什么要暗算当朝的宰相!?”
长孙顺德低头说道:“老臣、老臣——老臣——”
李世民一拳头砸在桌案之上:“您结巴了吗?尽管编,现编!”
长孙顺德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声说道:“老臣该死!老臣有一天,来不老楼打酒,她们那里仓库记帐的姑娘梁碧茹知道老臣身份的特殊,悄悄约老臣出来,她说,不老楼有两种鱼鳔胶,军队里用的一种,另一种可以卖给舞刀弄枪的胡人,所以——”
长孙无逸突然从旁说道:“族叔,您说的句句是实?”
长孙顺德激动地怪叫:“怎么会假的!我想到居然可以捞一笔,所以就答应给她找下处,反正长安城里面,胡人有的是,鱼鳔胶不愁买主,可是正在打听买主,梁碧茹就被朝廷扣押了,于是,老臣才想了这个馊点子,让家里人混进不老楼,买卖都有自家人,做事好方便!”
长孙无忌说道:“族叔,您见过梁碧茹!?”
长孙顺德大叫道:“怎么没见过?不信可以当面对质!”李世民不由微微冷笑,老狐狸,一会再剥你的皮!李世民示意安修仁把长孙顺德先带到旁室,供些热腾仍的米饭和热汤。毕竟是长孙娘娘的族叔啊,世民也不能造次了。
接着,李世民提审梁碧茹,昏暗之中,见梁碧茹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已经没有了昔日的任何华彩,只是眼神中看不到任何虚实,知道她不会有任何的招供。于是低声说道:“随朕走!”
很不客气,就把梁碧茹带到长孙顺德的房间,开了个窗口给梁碧茹看了一眼,问道:“可认得这个人?”
梁碧茹望了一眼,低声说道:“小女没有记错的话,他好象是长孙顺德老爷!”
长孙无忌和长孙无逸听得直摇头,很显然,族叔长孙顺德已经撒了谎。
李世民说道:“宫中传言,长孙顺德要私自纳姑娘为妾,皇后娘娘和朕相当震怒”(世民边看边望着长孙无忌和长孙无逸的反应,而长孙无逸听得面如纸白,手指却被长孙无忌一把捏住)
世民接着说道:“世家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纳草民女子为妾,但是长孙顺德已经招认了,他给了姑娘家中许多彩礼!包括朕赏赐给长孙顺德的宫廷中的绫罗绸缎。”
梁碧茹摇头说道:“陛下!小女跟这位长孙老爷素无谋面,更无瓜葛,家中大小事宜,都有哥哥梁驰主持,也没听说哥哥会把小女嫁给长孙顺德老爷为妾,长孙顺德老爷更没有送过小女家中任何彩礼啊!”
世民冷笑道:“原来姑娘跟长孙顺德素无谋面,没有瓜葛?你们二人能否对质呢?”
梁碧茹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荒唐的事情,怎么不可以!?”
世民简直要气笑了,用得着对质吗?至少长孙顺德和梁碧茹的供词,虽然两处问话毫不相关,但是足以证明,这两人没有长孙顺德说得关系暧昧。人家姑娘至少知道什么叫名节!
世民点头说道:“没有更好,记住,皇后娘娘家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是皇亲国戚,民女怎么会有可能成为帝王的皇亲国戚呢?历朝历代都没有任何可能!做妾做奴都不许!”很明显,世民发现自己每说一句话,有一个男孩子都是听得面如纸白,不会那么妖孽吧——都那么麻乱了,居然还会有男女之情?这女孩子好在哪里了,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成?反了,翻天了!
世民经历过复杂的男女感情,尤其在皇后和淑妃樱儿之间,三者关系尤其复杂,所以凭着直觉,立刻感觉气氛不对。而梁碧茹不敢看长孙无逸一眼,低声说是。
众人又回到密室,突兀得发现魏征在这里等他们出来。世民说道:“什么事?”
魏征说道:“陛下和长孙无忌走后,娘娘命程知节将军带北衙的半个营看住尚书省,连房大人和杜大人都不许走出尚书省半步!”
世民说道:“然后呢?”
魏征说道:“尚书省有人自杀了!我被破例恩准出来启禀!”这位娘娘把所有人都封死在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只有她亲口谕令,这些大人才可以出入自由,魏征这次总算领教到了娘娘的厉害。
世民冷冷的说道:“自杀?尸体呢?死的是谁?”
魏征说道:“死的是最底下的执事,没有品级,但是——”
众人觉得鬼噩了,怎么这位娘娘算得那么准,到处都充满了诡异,官商、皇亲国戚、尚书省居然同时出了妖孽啊!
安修仁指着魏征带来的包裹,说道:“那是什么?”
魏征说道:“淑妃娘娘吩咐剖开死尸的肚腹——”梁碧茹第一个叫了起来,也第一个跳了起来,下意识的跑到门缝边,长孙无逸举步上前,低声说道:“跑什么,没有陛下的恩准,你想跑哪里去?!”梁碧茹吓得唇齿打架,浑身发抖:“里面不会是人的心肝肚肺吧!”长孙无逸摇了摇头,安慰道:“不要怕,一会把眼睛闭上,不要去看!”梁碧茹低声说好。
世民心中觉得真不是滋味,慢慢再跟长孙无逸算帐,这位“烈女”不是铁骨头吗?看见心肝肚肺也不至于如此故作娇柔吧,他又想到自己的樱儿,怎么什么都做的出来,切腹剖肠?
魏征把包袱打了开来,人人闻到浓烈的恶臭腥味,血味欲呕。魏征说道:“来之前,我们已经把血污洗干净了,尸体的腑脏里面翻出来一些字片,我们用油纸裹着。”
世民点头说道:“字片?”碎成什么了,然后在脏腑里面搅和成糊,还有什么大用吗?于是说道:“能拼出来吗?”魏征打开油纸包,众人看了看,世民说道:“居然吞了那么多?”魏征说道:“肯定能拼出来一部分,碎片不算太小,但是一个人拼接的话会浪费很多时间!”世民说道:“长孙无逸,你没事就陪魏征大人一起拼出来。”长孙无逸点头遵命。
世民走到门口,见梁碧茹对门“面壁”,于是话里含讥,说道:“去牢里面壁思过吧,胆小如鼠!”梁碧茹见世民并没有问什么鱼鳔胶的事情,心中疑惑。世民命人取来不老楼的东胡语酒瓮,和蔼地走到梁碧茹身边,说道:“姑娘,你们的酒瓮是怎么打造的,梁碧瑚不肯说,你难道也不说?”
梁碧茹望了世民沉肃的眼睛,泪水扑簌簌地望下滑落,世民示意长孙无逸过来问话,梁碧茹已经被捋指夹得变形的手指紧紧握住长孙无逸的手指,一面摇头说道:“不说!”
梁碧茹见诸人愣着,立刻旋身跑到密室门口,只见长孙家的五六个侍卫横七竖八躺倒在地,死相难看,梁碧茹不由啊的一声狂叫,死尸?死尸?
这时,身前一条黑影,一把强力拖过梁碧茹的手,众人只见明晃晃的尖刀向梁碧茹胸口捅了进去,离梁碧茹最近的是世民,世民一手扣住来人的持刀之手,一脚就把梁碧茹蹬倒在地,这位民女脸够大,居然要皇帝救命?
此时,梁碧茹身边跳出来两个人,正是梁驰和尉迟敬德。尉迟敬德见皇帝陛下一人对付歹徒,十分凶险,便跳了过来和世民一起对付那人,而梁驰居然拖着梁碧茹往相反方向跑去,李世民见尉迟敬德上前帮忙,不由说道:“不要管我,梁驰把梁碧茹救跑了!”
喊杀声四起,很显然,这个贼是局面之中毫无关键的梁弛,偏偏这个时候,大爷还能跳进来搅局!这么乱七八糟的时刻,居然有人要救梁碧茹,有人要杀梁碧茹。要救梁碧瑚的是梁弛,那么要杀梁碧茹的又是何人呢?
尉迟敬德去追梁弛,而世民去追截杀梁碧茹的人,分工明确,任务艰巨。
尉迟敬德回身再看,长孙无忌虽然反应机警,第一个去追梁驰,但很显然,长孙无忌无数次败给了梁驰,这次也不会例外,梁驰只是三拳两脚就把长孙无忌打趴下了,梁碧茹却拦在梁驰身前,说道:“哥哥!不要打下去了!”
梁驰不由大怒:“人家对你刑讯逼供,大刑之下,谁不乱供?快走!”
梁碧茹大声叫道:“大哥!我们还能逃哪里去?”
长孙无忌却在地下哭笑不得地说道:“姑娘!呆在这里你是一句也不招供,你哥哥把你救出去,你又觉得无处可逃,姑娘真有你的!你想在我家过一辈子不成啊!”
这丫头真绝了,梁驰这里怒道:“宰相大人,我家三妹凭什么要在你家过一辈子,要不要我在跟你过几招啊?!”宰相大人说的话,蛮夫是肯定听不懂的。
梁碧茹一把将梁驰拖住,说道:“我们快走吧,宰相大人跟我们没有深仇大恨!犯不着。”
长孙无逸从后搀扶起了长孙无忌,梁碧茹默默的朝他微微抿嘴,长孙无逸示意她快走!
此时,尉迟敬德亲自追了过来,揣着精铜大棒,趁梁驰没注意,一棒子就把梁驰撂倒在地,众位校尉团团把梁驰和梁碧茹包围在正中央,而长孙无忌喊道:“陛下不见了!”他一面喊,一面又奔跑而去。长孙无忌在自己家中,自然知道家中的门户,第一个去追李世民和行凶之徒。而尉迟敬德摇了摇头,这位宰相大人没本事,还追什么追啊!而魏征一把将尉迟敬德抓住,说道:“这里有梁碧茹,听陛下的,不要去追!”
尉迟敬德不由怒道:“魏大哥!你糊涂了是不是!?”
国公爷安修仁却抱着手站在门口说道:“魏大人,有我呢,别糊涂了,不要害得陛下陷入敌众我寡的境地,你们这次搞什么?陛下跑来跑去的,大材小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