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崇说道:“柴青和安元寿亲自上楼,但是刘树艺和乙骏迫得太近,他们根本不敢开弓!”
世民说道:“全中原就没有一个敢开弓的嘛?”
康崇说道:“那是乙骏啊!除非您谕令免死,不然谁敢开弓呢?”这位乙大爷应该是国宝级别,所以就连康崇都没有十成的把握开弓了。
世民说道:“朕亲自来!”
世民从密道里慌忙中挑选弓箭,一时挑来挑去,不能决断,倒是秦罡说道:“碉楼离地很高,一定要用重弓,我来替陛下选一副吧!”
世民说道:“秦罡,你的射艺比朕好,你替朕选一副,我们一起射死刘树艺,救出乙骏!”
秦罡连忙说好。秦罡对密道里的弓箭早已把玩得够了,随手给世民选了一副,也给自己选了一副。世民这才知道传闻不虚,秦罡对兵器居然也是如此在行。
世民等人远远观瞧裴司空家的碉楼,碉楼虽然也不算太高,但是居高临下,飞雪乱堕之下,只见两人衣襟飘摇,刘树艺几乎整个人都被乙骏挡住,世民对秦罡说道:“你再走走,看看有没更好的射箭位置。”秦罡这就离开。世民跟康崇打了个招呼,康崇近前过来,世民说道:“你会东胡话嘛?”
康崇说道:“干嘛?”
世民说道:“那个家伙能听懂,但是这个家伙一定听不懂的!”
康崇摇头说道:“您一时半会让臣去跟谁学呢?”
却听身后有女人笑道:“我去喊话吧!不就是东胡话嘛?”身边正是梁碧瑚,而杜铎替她抱着自己的儿子杜习域,这家伙啊,很要紧的抱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到处炫耀了,幸亏在场的男人都有儿子,不然真要被这个家伙气死,有那么小的儿子出来跟着老子发疯的嘛?
世民和梁碧瑚商量了一下,已有人为梁碧瑚和世民分开两条人路,突然之间——
梁碧瑚和世民一前一后,两路而出,梁碧瑚一面大声用东胡话喊乙骏伏低,而世民一面已经跃起而出,屏息间,手指中的弓弦撕开一条弧线,雪片几乎封住了所有的视线,而寒冬射箭太难,对于世民而言,也只有八分的把握,乙骏——一切看命吧!
突然诸人一声惊呼,三支长箭破空而过,一支长箭直接从刘树艺的左耳穿到右耳,这是窦蔻射出的一支箭,而世民的金箭直接从刘树艺的咽喉穿了进去,乙骏就地翻过而去,刘树艺倒地毙命了——
第一支长箭的开弓人是一身男装的窦蔻!第二支开弓之人是李世民!第三支开弓之人是秦罡,秦罡之箭更是厉害,从刘树艺的前胸贯通后背,刘树艺身穿明光铠,胸部的铠甲极难射透,诸人被秦罡的射艺愣住了,这位秦县令真是指力了得啊!
所有人看得心惊荡漾,久久之后,众人无不股掌叫好!人群之中,窦蔻望向了秦罡,而秦罡望向了窦蔻,两人分开众人,突然在人潮之中扑到了一起,多年的泪水和喜悦突然一起迸发。
秦罡抱住窦蔻,泪水满面得说道:“陛下!陛下!陛下说——”
窦蔻却笑道:“陛下在数年前就叫我秦夫人了,你干嘛呀!陛下说什么了?”
秦罡赧然笑道:“陛下叫你什么?”
窦蔻抱着秦罡的脑袋说道:“秦夫人啊!真的是!真是的!你我不要再记陛下的恩仇了!陛下答应我们在一起了!”
秦罡也说道:“你住长安的那天起,我们就误会了陛下,陛下其实答应我们在一起了!”
窦蔻说道:“可这一天来得是那么那么晚,都晚了十年了!”
秦罡和窦蔻不由相拥而哭,明知道窦蔻是世民放不下的女人,但最终因为窦蔻和秦罡的坚持而放弃了,窦蔻和秦罡哭了又笑,笑了又哭,“这是真的!秦罡!这是真的!”
杜铎举着自己的儿子到处呼唤梁碧瑚的名字,该死的,这些大官这个时候拍什么马屁,刚才都死哪里去了?杜铎听到梁碧瑚的怒喊,刚回头间,梁碧瑚一把扯下他的手臂,说道:“你把他举那么高,耍猴呢?他才生了多少天啊!”杜铎一把将梁碧瑚抱住——离着秦罡和窦蔻实在很不远。
久久地,四人突然觉得天地不对劲了,为什么刚才几百人都没声音了,喝药喝到哑巴了。当四人突然一起分开之后,世民歪了眼安元寿,安元寿奸笑道:“陛下有旨,四位大殿赐婚!”然后是全长安最激烈的闹新郎,唐朝不流行闹新娘,只会闹新郎,这两位新郎官当心被全长安的精英聚起来搞死吧,谁让这两位——秦罡和杜铎自命东莱精英呢?
窦蔻和梁碧瑚顿时傻眼,死了——死无葬身之地了,皇帝带头上梁不正啊——
而碉楼上的乙骏,仰面躺在死去的刘树艺身边,鲜血喷满了乙骏的面庞,乙骏知道自己总算完了,全结束了吧,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到底人生是不是结束了呢?刘文静的名誉恢复了,但是刘树义刘树艺的谋反的罪名又被敲定,裴寂又被赶出京城,自己要么是罪臣的儿子,要么是反臣的弟弟,还是一个流放在外权臣的女婿——看看被流放在外的长孙安业,看看长孙无忌黯然地交出宰相大权,自己呢——?
他不由苦笑地推上了刘树艺的眼皮——唉——德琴——心中温暖之中,蹒跚地走入了碉楼,只听碉楼下有人脚步上来——
乙骏缘着碉楼上的绳梯而下,跳落裴司空府外浓密的榆树下,终归平静,老榆树下正是裴家赛马赛牲口的地方,裴寂已去,但看牲口的老人家还在,乙骏喝了一口热水,有家人说道:“公子要什么!”
乙骏说道:“我要两匹快马,离开这个鬼地方!要快!”老人家立刻牵来喂饱的两匹战马,乙骏心事重重得犹如这两匹飞马一般,恨不得这两匹快马把他带去人间天上。
此时,刘文静府里的四弟五妹哭喊着过来,乙骏一把抱住他俩,乙骏也没多问,只说道:“你们今年几岁!”
四弟五妹说道:“我们今年才九岁,大乱是大哥二哥的事,三哥,您若是走的话,也带上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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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骏没有多想,抱起四弟和五妹一起上马,趁乱逃出了刘府,逃出了京城,向黄河边上的蒲州城奔去。
等到诸人到了碉楼之上,一切似乎太晚了!世民不由跺脚说道:“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乙骏!朕如果抓到你一定杀了你!”杜铎说道:“去蒲州了!”世民一叠声要亲自去追乙骏,就算暴风雪,也必须追到乙骏——
长孙无忌摇头说道:“陛下,您再考虑考虑——你如果现在就去追,就不管别的事了?”
世民这才冷静地对房玄龄说道:“其一诛灭刘文静二子刘树义和刘树艺满门!其二、请裴寂裴司空立刻进京,给我八百里加急加急!”魏征和戴胄立刻领命。世民说道:“其三、朕亲自去蒲州!”
这时,下人回禀,刘府刘文静的最小的儿子和女儿也一齐失踪,世民不由怒极了,乙骏去了倒也算了,带走刘氏族人,算是什么事!他真的是一向藐视国法啊!
再说裴寂最终没能回京,他年岁已长,终年六旬,当噩耗传入京城,世民追赠相州刺史、工部尚书、河东郡公。儿子裴律师承嗣,尚临海公主。
女儿裴淳泽嫁王爷李元景。
中都蒲州城
井边,裴诺桐穿着羊皮袄正在井边打着丝缕衣衫,恩,乙骏该穿多大的衣服呢,乙恩又该穿多大的衣服呢,诺桐比着衣服,想了半天,却见井水边投影了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回头间正是风尘朴朴的德琴和乙恩两人。一个头上扎着头巾,一个头戴着羊皮帽。两人居然都是胡人的打扮。
德琴和诺桐互相拥抱在了一起,诺桐说道:“你怎么也会来蒲州!”
德琴说道:“我在裴家祠堂,就听这里的人说,你还在人世,找了你半天,有多少人领路指路才到了这口井边呢!这个裴家大院好大,好难找到你!”
诺桐说道:“那我们快回去准备饭菜吧,乙恩,帮我劈些柴,我们煮面汤,炒个菜!德琴妹妹跟我一起捉鸡,我还像东莱一样,鸡都是散养的呢!”
德琴说道:“随便吃嘛,有酸豆角吃嘛?”
诺桐说道:“你要吃酸豆角干嘛?”
德琴忽然面色赧然,红得烫烫的。诺桐微笑得说道:“是不是有了?那还不是要多吃肉啊!只晓得吃酸豆角怎么行,要补身子呢!”
而二女正拾掇着衣服正往回走,乙骏也到达了蒲州不差一个时辰,而德琴和乙恩比乙骏只是前后一步而已。
乙骏领着小弟小妹在蒲州裴家大院里打转了半天,这才找到了这里。。。。。。诺桐看到乙骏似乎是向德琴奔来,却不由旋身,不忍看乙骏来到裴家大院,忍不住眼泪滴落在地。
“德琴!”乙骏带着多少年的疲惫、失望、散落、无神、松散的心情,又带着喜悦、轻松、亲切、浓蜜、平和的心情,突然五味十味、千味万味地扑向了德琴,不,应该还有诺桐吧,只说了一句:“德琴,诺桐,我回来了!”德琴和乙骏扑到了一起,乙骏突然泪水如海!其实来到此地之时,突然懊悔又泪奔,但是他知道虽然天地之大,已经没了他们刘文静家族的任何去处,所以先到裴家大院来躲避吧。
德琴忍不住抱住乙骏,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没有回京,是嘛?”
乙骏说道:“我回京了,但是我突然想明白了一切,回来,回来和你和乙恩一起!”
他把自己回京的一切简要和德琴说了一遍,他自己突然涕泪满面,满面的凄惶和倔强,真不信命,也要信命了,怎么这么凄惨呢?到底要被关押多少次,到底要被流放多少次呢?真此是真的!摇头无语。
德琴忽然想到什么,扯着乙骏的衣衫说道:“看看她是谁?”
“夫君!”诺桐这才又转身过来,乙骏见诺桐未死,不由吃惊地睁大了嘴巴,不由又吃惊又难过。诺桐和乙骏这才互诉离情。
乙骏对诺桐说道:“我从京城带来两匹好马,你和德琴立刻骑马离开蒲州,京城一定会杀过来的,我好担心这次我们刘家都逃不掉了!你和德琴是无辜的,快走吧!”
诺桐和德琴同时说道:“该走的是三个孩子,我们都不能走,不然,朝廷还是不会放过我们!”
乙骏的眼泪突然晃到乙恩身上,他的年纪已在突厥和铁勒历练得不错了,乙骏按住乙恩的小小肩膀说道:“孩子,你能带着你四叔和你五姑姑走嘛,他们从来没有碰到这种灭族之难,但是爹爹今天要把他俩交托给你了!”
乙恩低声说道:“我带他们去哪呢?”
诺桐说道:“咱们朝廷之中的那位康崇大人,小小年纪就名震西域,听说他就是九岁的时候独自从草原穿过沙漠去西突厥找到了安兴贵家族,成为现在安家的三爷呢!”
乙恩突然哭了起来说道:“娘!康大人的本事,孩儿有吗?”
诺桐说道:“有啊,你没有走过,怎么会知道做不到!你去过铁勒,那就去铁勒找奶奶,找大叔,好吗?”
德琴安抚乙恩说道:“乙恩,要相信自己一定会做到的!”
乙骏说道:“朝廷在每个关隘都把守森严!”
诺桐说道:“他们三个是孩子,会好得多呢,如果是我们带他们出关,更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
乙骏三人商量了半日之后,徐徐来到屋后,突然见已经有卫兵把守,乙骏知道京城来人了,也不知是谁,而出现在诸人眼前的是杜铎和秦罡,秦罡说道:“乙骏,为什么要逃到蒲州啊!”
乙骏刚想分辩什么,诺桐和德琴两位夫人跪在秦罡和杜铎面前,说道:“我们认罪就是了,但是求你们俩放过三个孩子!”
秦罡说道:“你们以为只有我们俩来蒲州吗?陛下的禁卫已经把蒲州重重围困,你们别说要走出蒲州,就算要走出裴家大院都休想了!”
乙骏大声说道:“我们刘文静家族的事,不关裴寂家族的事!难道还要定窝藏之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