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看了看，确实是一份聘书，任聘莫初凡为某文化部门的一个小职员。
别小看这个小职员，有的人穷尽一生都没有走到这个小职员的位置。
或者说。
曾经的莫初凡，考了一次又一次，一直到年纪超了，也没有跨进那个门槛。
可是杜安看了看聘书，再看看那一长串的考试经历，还是觉得与莫初凡不太配。
“哥，为什么我感觉她不会喜欢啊。”
杜铭笙道：“现今社会，喜欢不喜欢不重要，生存才是第一位的，特别是穷人……何况，你看看这一串的数据，她哪里有不喜欢？”
莫初凡可是比杜安现实多了。
地皮。
杜铭笙看着他的傻弟弟，把聘书拍到了对方怀里。
地皮也不是不可以，只看对方值不值得这个价了。
人的想法转变，通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杜铭笙对于莫初凡的观感，就是一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
莫初凡去的地方，他回来后查了一下，是她表妹家的，她的表妹，在京都一套房，在她们本地两套房，在莫初凡这样的人家里，算是有钱人家。
不过，在杜铭笙看来，相比较于套牢一个男人，莫初凡宁愿穷也要自立的想法，更令他佩服。
可，现今莫初凡也要了地皮。
这令杜铭笙有些想不通。
坚持不住了？
在人生过了大半的时候？
杜铭笙想不通，又因为杜安的原因，对莫初凡多了几分关注。
这一份工作，是莫初凡梦寐以求的，看她拿到这份工作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
当杜安高兴地把聘书递给莫初凡的时候，莫初凡奇怪地看了杜安好几眼：
“怎么突然间给我一份工作？”
体制内，铁饭碗，保障齐全，工作轻松。
若是以前的莫初凡，绝对欣喜若狂，可是现在……
她不太想去。
在家里天天窝着多好啊。
她在各个世界里已经拼尽了她的生命光华，在这里，就让她做一个咸鱼吧，不翻身的那种。
杜安笑道：“不是我给你的，是我大哥……你不喜欢吗？我也认为你不喜欢，你若是喜欢的话后来就不会不考了。”
考？
莫初凡从对方的字眼中想起了过往。
以前，她执著于考一份铁饭碗，就是不想被现实中那些资本，花样的盘剥，也不想被她的家人如同吸血鬼一样吸上来。
只是后来。
她想通了。
这个想通，是现实的一种想通，是不得不放弃的一种想法。
她的年纪一天大一天，考试没问题，但是，她天天又要顾自己又要读书学习，身体又不好，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精力。
莫初凡最终放弃，就是看不到希望了。
现在。
这份执著却突然以这样的形式掉在了她的怀里，这让莫初凡的心情，很复杂。
莫初凡把聘书给了杜安：“不用了，这个我不太喜欢。”
“不太喜欢？”
杜安诧异地道，
“不会啊，我看你报考的都是这类啊，为了考这些，你还专门进修了文科方面的专业。”
莫初凡想要解释，看着对方脸上纯真简单的疑惑，她话到嘴边，换了个说法：
“因为，工科要的人都要男性，条件所限，我只能选择文，所以就去考了文。”
杜安似懂非懂：“这么说来，你是喜欢理科？”
杜安想到了莫初凡的成绩。
她的理科，确实不错，每次都占据年级前几，若是说喜欢也说得过去。
喜欢理科吗？
莫初凡正想怎么回答，杜安却又说道：
“不对啊，你毕业后根本就没有从事过一个关于你专业的工作，你做的都是文科，你现在的工作，写小说，也属于文职吧。”
莫初凡顿了一下，说道：“是的，那是因为，理工的大多都要男的，而我又不出色，也做不到那唯一的一点红，所以只有选择文了。”
“那你是喜欢文还是理？”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为了生存罢了。”
莫初凡的这句话与杜铭笙的吻合，杜安看着莫初凡，盯了她一会儿，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接受这份工作？”
清闲，不耽误她写小说，还有收入保障。
这怎么就说不明白了。
莫初凡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肯定有的。”
杜安坚持。
莫初凡本想不理会，不过想到对方还在为她找地皮，就想了想解释道：
“若是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不想把爱好当成一份工作，那样的话，所有的爱好都会被你毁得面目全非的……好了，别问了，替我谢谢你哥哥。”
杜安看着手中的聘书，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这是我哥哥难得的好意啊。”
以往他的那些女伴，哪里有这样的好待遇。
莫初凡顺着杜安的目光看向他手中的聘书，想了想说道：
“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与你哥好好解释一下，就说，若是科学研究的话，可能我就去了，我实在是不想把自己的爱好与工作混为一谈……好了好了，你陪我去郊区转转吧。”
杜安还要在说，听莫初凡的话，被转了注意力：“你去郊区做什么？”
所谓郊区，就是农村。
京都的郊区分为好几个地方，因为近几年的扩建，从郊区到京都，其实已经不亚于从跨市区了。
就好比，莫初凡的老家，到她们省会，其实与京都到郊区差不多。
而且，那边的交通沟物等还没有莫初凡的老家所在的城市方便。
“找地方啊，这京都的地方，我感觉我也买不起，还是去郊区看看吧。”
郊区的好处，就是地方大。
她完全可以下手一个大的地方，就是不如后来花玉郎的地方，如她以前的小庄园也是可以的。
再也不用逼仄的住着都不舒心了。
买不起？
杜安道：“不是说了我送你吗……额。”
莫初凡一个眼神看过来，杜安的话戛然而止，他这才想到莫初凡曾经有多么可怕。
怎么才两三天，他就忘记了呢。
莫初凡收回了眼神，杜安抹了一把汗，笑着解释道：“那个，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说让我投资吗？”
莫初凡不咸不淡地说道：“突然不想让你投资了。”
她是看到杜安拿着聘书过来，才有了想法。
杜安不是一个人，他有家人，她改变了对方的命运，让对方避免了波折，但是，对方的家人不知道，对方也不知道。
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一个想要贴上杜安的，吸血虫？
莫初凡不想与任何人有过深的牵连，就是说为她好都不行。
她实在是怕了那些所谓的为她好。
看杜安还要说，莫初凡挥了挥手：“好了，你回去吧，我今天还有事？”
又有事？
杜安目瞪口呆，在莫初凡转身走了后，他才反应过来。
刚刚不还说让他陪她去郊区看看的吗？
杜安突然发现自己如同一个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他甩头，把这古怪的想法甩掉，拿着聘书，焉焉地回家了。
到了家之后，他再次如同抽去了所有的筋骨一样，瘫在了沙发上。
一瘫，到了晚上，到了杜铭笙回来。
杜铭笙看到桌子上的聘书，再看到有气无力不知岁月的杜安，拿起一叠资料扔在了他的身上。
“干什么？”
杜安一边问，一边拿起来看。
他本来是漫不经心的，可是看着看着，他猛地坐了起来，眼睛瞪得很大：“哥——”
“嗯。”
杜铭笙应了一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就这一个动作，让杜安看了看手中的资料，再看看他哥，他忍不住弯腰吐了起来。
杜铭笙眉头跳动了两下，喊来佣人收拾，并让人带杜安去清理。
等到一切平复下来，杜安的脸色差了很多。
他溜溜地走到杜铭笙的身边，轻声问道：“哥，那是真的吗？”
杜铭笙道：“真不真的，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说完杜铭笙给了杜安一个行程表。
一行几个人，其中一个，是莫初凡的母亲。
杜安看着上面的名字，像是有仇一样盯着看，看了好一会儿，他一把抓过离开了。
杜铭笙看着杜安离开的身影，笑着摇头。
莫初凡啊。
以前他认为杜安若是喜欢，若是没有坏心思，娶了就娶了吧，现在看来。
还是算了吧。
那手段，他有些防不住。
杜铭笙看到了下属给的结果，才突然想到，当时问杜安的时候，杜安曾经说过对方会医术，他是想要为茵茵求医，当初没有人信。
现在。
杜铭笙信了。
不过，不管信与不信，他都不再赞成让莫初凡进门。
……
杜安脚步虚浮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瘫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盯了很久很久，直到夜幕降临，他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杜安的脸色好了不少，他起身洗漱，然后收拾出口。
眼见为实。
杜安找到杜铭笙给的资料，研究了地形后，找至那户人家的对面，备好装备，准备仔细地看。
……
石西西带着她的母亲，还有她的姨母从火车上下来，她看着自己母亲大方的样子，再看到姨母表面上看大方实则缩手缩脚的样子，嘴角轻弯了下。
曾经。
她就是姨母的样子，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当初姨母嫁给姨父的时候，是多么的风光，姨母的孩子是多么的令她羡慕，现在，反过来了。
姨母的孩子，没有一个出彩的。
姨父，老了，也跑不动了。
姨母家的资产，也被掏空了。
石西西上前接过姨母手中的包，笑着说道：“姨，你晕车吗？晕的话，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姨母摇头：“不晕，我们走吧，这里人太多了。”
石西西挽着姨母的手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与姨母拉家长，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姨母的孩子身上。
姨母与母亲说道：“小西多好，还有本事，还能挣钱，人还和气，哪里像……”
姨母顿了一下没有再说。
不说石西西也知道说的是谁。
莫初凡。
其实，要说姨母家的孩子，若是真的有一个能出人头地的话，那个人就是莫初凡。
莫初凡从小到大看着不出彩，但是，她却是最有韧性的一个。
何况。
她是真的不出彩吗？
石西西小时候家穷，她是在姨母家里长大的，她与莫初凡一起睡一起吃，自然知道莫初凡是什么样子。
莫初凡是那种，平时看不出眼，但是却又让你忽视不了她的存在，又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绽放出光彩的人。
就如同，当初读书。
姨母家里给莫初凡选择了重工类的。
那其实是她影响了姨母家的另外两个孩子，她知道，莫初凡在家里一直没有话语权，她还慢慢地透着她家亲戚在省会里面教书，一句话就能安排一个人……
于是。
莫初凡没有了学校。
石西西并不觉得自己不对。
她只是动动嘴而已，是姨母家的人自己的问题，是他们不重视莫初凡。
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
石西西更不认为怪她。
和她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她让姨母向莫初凡要钱的，也不是她让姨母拿着莫初凡的收入来炫耀攀比的。
最多，她只是说，她找了个什么对象，花了多少钱，她家里又有什么事情，她又给家人买了什么……
是姨母自己想向莫初凡要钱，想让莫初凡买买买，和她有什么关系？
令石西西可惜的是，莫初凡最后竟然辞职与家里断绝了关系。
这超出了她的控制。
让她最近一两年都少了很多的乐趣。
石西西心里还有一种想法，也不知道，莫初凡，会不会真的做出点什么来。
石西西想想就丢下了。
因为现在不比以前，想要跨越阶层是很难的，而且，她那个表姐，年纪大了，想通过嫁人跨越，也不可能。
何况，她那个表姐，一向把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能舍下那个脸去傍一个男人？
石西西想着嘴上却笑着应道：
“姨，表姐也挺好的，只是想法有点拗，亲人之间哪里有隔夜仇的，等她过了这个气，就会回来了。”
姨母哼了一声：“她会想通？我这一辈子算是损她手里了。养儿还养出仇来了……唉，她若是有西西一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