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羽白听闻青芜拜师沈余,一口汤药喷了出来。
此刻他的内心对话,大致上与江凡无异。一个半点力都没出人就这么白捡了一个乖巧的徒弟,搁谁心里能舒服。
镜州城里呆了快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青芜可是从来没有这么用功过。因为明羽白告诉她,他们过几天就要回双河村了,而沈余不会跟他们一起走。
能跟在三师父身边学医的日子不多了,所以她这段时间特别的用功。
若是以前明羽白手一挥,青芜定然立马屁颠屁颠跟他出去玩去。可如今不管明羽白怎么逗她,她就是跟在沈余跟前不分心。
明羽白心里有点冒酸水了,这才认识沈余不到一个月,青芜怎么就被他治得服服帖帖了?
明羽白满心郁闷地趴桌上,江凡从外面回来见他这无精打采的模样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你说青芜以前多黏你啊,现在对你是不屑一顾哦!”
明羽白白了江凡一眼,这厮就不能不在别人伤口上撒盐吗?
江凡过了嘴瘾,收敛起笑容,表情十分严肃地将一份书信递给他:“青芜的身世秦纲已经查出了个大概,我算了一下,时间的确是对上了。这事你有什么打算,要让青芜知道吗?”
明羽白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当初我将她捡回的时候,她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正是因为觉得她的处境跟我很像,所以才动了恻隐之心。你看她现在无忧无虑的,不是很好吗?”
徒增烦恼的事情,又何必让她知道。
江凡原也是这个意思,担忧完青芜,眼下最让人担忧的还是他:“要不还是在镜州多呆一段时间吧!沈余配药也需要时间。”
明羽白却觉得不妥,先不说镜州城里有多少隐秘的暗探,他们离开双河村太久也难免会让人生疑。再说沈余虽然经常外出,可江城王对他有每月月末回家点卯的要求。
“晚照兄大可放心,我会抽时间去双河村复诊。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会小心绝对不会让人跟踪。”沈余把话都说完了,江凡只好点点头。
青芜有些不舍,她这个三师父虽然平日里话不多,可是一说到有关医术的事情却可以滔滔不绝。
辞别了镜州,回到了久违的双河村。
青芜离家出走的那天琴永安是真的很生气,不过这都过了这么久了,当时的气也消了。
“镜州城好玩吗?”琴永安给青芜夹了一块她最爱的红烧肉。
青芜点点头,虽然她都没有好好的去镜州城里逛逛,不过沈余总是带着她到镜州城外采药,也颇有意趣。
这话可让琴永安不乐意了,他也没少带着她去采药呀?
青芜摇摇头,那不一样的。琴永安上山采药只是带着她玩,而沈余却是十分耐心地给她讲解每一种草药的药性。最最关键的是,沈余采的药,都跟明羽白的病有关。
当然,沈余至今也没有告诉青芜,明羽白的病不是病而是毒。
两种剧毒在明羽白体内融合,形成了更强大的毒性。纵使沈余有神医之名,面对这样的毒性,他无法用药物去疏,便只能堵。试图让毒性侵入肺腑的速度放慢。
这也是目前没有办法的办法……
沈余不在身边的时候,琴永安倒是可以教青芜一些基础的药理。青芜学得很认真,比以前他教的任何知识都学得认真。
琴永安捋捋胡子倒也十分满意,以前总是放任她在双河村上蹿下跳跟个汉子似的,只为她高兴就好。如今看她这般静下心来的模样,还真是有了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琴永安笑问青芜:“我们青芜将来是想当医者?”
青芜切着药片摇摇头:“不,我只想治好小爹爹。”
琴永安对这个回答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嗯……青芜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将来也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那么有福气,能娶到我们青芜哟!”
嫁人?青芜撑着腮帮子沉思起来:“就像隔壁二姑娘一样吗?”
二姑娘嫁人了,始终等不到明羽白娶她,终于在伤心绝望中上了别人的花轿。
那日花厌拉着她出去看新娘子上花轿,只见二姑娘哭得伤心欲绝。青芜问花厌,嫁人是件那么伤心的事情吗?
花厌是个男孩,哪里知道怎么回答。于是青芜问花大婶,花大婶却道嫁人是件欢天喜地的事情。可是青芜怎么感觉不到二姑娘有半点喜悦呢?
二姑娘站在花轿门前,上轿之前却转过头朝琴家深深地看了一眼。鞭炮声响彻双河村,可青芜却清楚地听见她低声叫了一句琴羽川……
她是在舍不得大师父吗?她为什么不高兴呢?是因为她只想嫁给大师父吗?那她为什么又要嫁给别人呢?
这个问题青芜一直想不明白,很多年都没想明白。
自八岁以后,青芜再也没有离开过双河村。明羽白的身体时好时坏,青芜只怪自己医术不精是以更加努力学医。几年下来,那活波的性子,倒是沉静了不少。
沈余每个一个月都会到双河村来一趟,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地来,搞得像偷情似的。
只要沈余一来,青芜就会整日粘着他,搞得明羽白心里真是酸溜溜的。
窗外的青梅有成熟了,明羽白靠在窗边动动嘴皮子各种指挥江凡:“江晚照,先给我洗几个尝尝鲜。”
江凡在树下洗青梅,待会还得先杀青还要腌制。活都让他一个人干了,光吃不干的人竟然还有脸冲他嚷嚷!
心里把他骂了个遍,最后还是捡了几个洗干净的青梅给他扔了过去:“少言不让你喝酒,你就年年嚷着要酿青梅酒。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已经活腻歪了?”
明羽白啃着青梅笑呵呵地扒在窗框上,永远都是一副慵懒的模样:“实不相瞒,昨晚在下刚跟阎王打了个照面。阎王说地府人满为患,暂时不收我。”
江凡弯腰洗青梅,手上的动作一滞。明羽白说得云淡风轻,可昨晚他的确差点就没熬过去。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吗?这些年明羽白是如何一次次从鬼门关回来的,若没有沈余怕是根本就拖不了这么多年。
可沈余的‘拖’,也真的只是在替他拖时间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找不到解毒的办法。看他每况愈下,毒性发作起来生不如死,江凡真恨自己不能替他。
他这人总把生死当玩笑话,江凡却知道他还有太多舍不下。
江凡心头涌起一阵酸楚,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出自己有异样:“祸害遗千年,阎王只是不想你去祸祸地府罢了。”
明羽白闻言哈哈大笑,突然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你说我是不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