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对自己的家人没有任何印象，按理说看别人父母双全她应该很羡慕才是，然而她并没有。
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明羽白，大病初愈的她意识很模糊，可她却能将那时的他牢牢记住。
那日万里晴空有微风，他笼罩在光晕里白衣胜雪，微微一笑能让万物失色。那时候青芜就想，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青芜不缺任何宠爱，这三个大男人将她捧在手心里就怕她化了，这十年她过得很快乐。别人拥有的，她一样也不缺，反而觉得自己比别人拥有更多。
青芜愣愣地看着明羽白走神了，明羽白可不知道这丫头内心活动竟然如此复杂。伸手揉了揉她脑袋长叹一声，他突然问起她父母也不是一时兴起。
他想着如果他死了，江凡和琴永安也照样会继续守护她，可是若是她想跟父母团聚那他便会在临终之前达成她的心愿。
青芜回过神来，突然跪地环抱住明羽白，侧脸枕在他双膝上：“我只要师父。”
明羽白无奈地笑了笑：“可师父没法陪你走到最后，我们总是要先离开的。”
青芜仰起头看他，脸色一变像是有些惊慌失措，下一刻脱口而出：“那青芜便跟师父一起离开，师父答应过青芜永远陪在青芜身边，师父不能食言的！”
明羽白扶额，这丫头到底明不明白他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
车队停了下来，江凡掀起门帘：“下来活动活动吧！丫头，司曜的伤口好像崩开了，你去帮着处理一下。”
青芜提着药箱去找司徒曜，明羽白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有话要说：“什么事还要故意支开青芜？”
江凡长腿一跨上了车，马车里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竟显得这么局促。刚才他跟青芜挤一块还觉得挺宽松，明羽白望向江凡的眼神不禁带着嫌弃。
江凡又何尝不嫌弃呢，于是他有话直说：“沈余让人送来的那药你真的不打算吃？”
出发之前沈余派人送来了一颗药丸，这药是他求他师父得来的。这药并不能解除明羽白的毒，不过服用之后可以缓解他的痛苦，减慢毒素扩散的速度，但同时他也将昏睡三年的时间。
药丸就握在江凡的手里，若不是自知打不过明羽白，他真想直接给他灌进去。
明羽白咳了几声，白如纸的脸色反而浮起一丝绯红：“三年……我还没给青芜办及笄礼，也还没给她挑选夫婿看着她出嫁。万一三年后我没办法醒过来，那岂不是遗憾终身？”
江凡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人都能掐会算了吗？他的确隐瞒了沈余的一句话，昏睡三年时间只是保守估计。
江凡有些心虚：“青芜还小，等你醒了再谈她的终身大事也不迟。”
明羽白摆摆手，他这残破的身子能撑到什么地方他自己都没有数。他可不能用未知的变数去赌上青芜的人生，这对青芜可不公平。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话题给刺激的，明羽白突然咳得停不下来。江凡无奈地从怀里掏出另一个药瓶：“这瓶药可是你以前吃药的十倍药量浓缩的精华，药效猛见效快，当同时也在加速透支你的身体。”
他就知道劝不动明羽白的，这十年来每一日都是在通过透支身体来维持生命。若是他肯服下那颗药丸，至少还能给他身体一点休养生息的时间，可惜他劝不动他。
“记住了，不到万不得已这药可不能轻易服用。吃一次，你就离鬼门关又进了一步。”江凡还在絮絮叨叨训话，明羽白不耐烦地夺过药瓶收入怀里闭目养神不理他。
这些年他来来回回往鬼门关跑的次数还少吗？
江凡刚准备下车，明羽白突然冒出一句话：“那司曜可是珉锡的六皇子司徒曜？”
江凡背影在风中凌乱……这厮莫非不是要下地狱而是要羽化成仙了？
江凡坐了回去，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的，不过他已经能猜到司徒曜的身份，估计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些珉锡使团的事。
“要早知道你这么能掐会算，我们早就该到街上支个摊子卜卦好了。”有这门手艺，何必辛辛苦苦日夜劳作跟黄土死磕？
明羽白慵懒地斜靠在软靠：“我离神还有一步之遥，这一步我还不想迈过去。司徒曜来宣国所为何事？能让驻军和县衙的人一起出手追杀，这事情的背后一定牵扯到两国。”
江凡就知道他到死都放不下宣国这破碎的江山：“珉锡使团在康州平襄镇遇刺，只有司徒曜一人活了下来。”
宣国现在已是四面楚歌，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刻意去得罪珉锡，如此说来便只有一个可能。
“派人去查查贲懈华和张相翎的底，这两人背后可能别国的人。”宣国朝廷不可能愚蠢到在自家杀人，那便只能是有人不想看两国结盟所以杀人嫁祸。
江凡没好气地看着明羽白：“你就是个操心的命！不过先说好了，不管真相如何，你既答应了青芜去珉锡可不得半路反悔。再说了，你还能替皇帝操多久的心？”
江凡气吁吁地下了马车，明羽白掀起窗帘，青芜和司徒曜并肩坐在不远处。
江凡说得没错，凭他这残破的身躯又能抗这江山多久？既然生命有限，他为何不将剩余的时间为自己而活？
明氏江山，他为此已几乎经付出了全部。那么剩余的时间，他只想陪着青芜。想通了这一点，明羽白勾起嘴角，突然像是枯木逢春一般有了生机。
这个季节山花烂漫，司徒曜胳膊上的伤口本来都快结痂了结果再次崩开。作为医者，青芜看着真是生气：“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小心，怎么老是让伤口裂开了。”
青芜就奇了怪了，他的伤明明都养得差不多了，怎么偏偏这胳膊上的伤口却是反反复复裂开呢？
司徒曜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下次会注意的。”
还有下次？青芜很无语，他在她家养尊处优的，真是把他当贵宾养着，一点活都没让他干。一天到晚一动不动的，竟然还能让伤口裂开，青芜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不得不说，青芜的直觉还是很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