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这扇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成景帝早就命人收拾好，里面的所有陈设都还跟十一年前他离开上京去铜关时的一模一样。
明羽白是被江凡和沈余架着走下马车的，如今眼睛也看不到了，就是白天也看不到了。
明羽白深深地叹了一声：“突然当个瞎子还真是不太习惯，走两步一定会撞到东西，我看我还是找个地方窝起来比较好。”
多令人伤心的事，可在他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股玩世不恭。沈余没好气道：“你想视物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用针灸强行替你找回双眼。”
明羽白切了一声，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这所谓的强行还真是很强行。针灸刺激是可以恢复一些视力，然而这只是很短暂，并且最多也就三次机会。
明羽白偏着脑袋想了想：“这就跟……回光返照一样！”
沈余真是没脾气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江凡在旁冷笑了起来：“他诅咒起自己来可欢乐了，你就别拦着他自娱自乐了。”
这边三人正在日程斗嘴，另一头王府的门外换了常服成景帝正着急往里走。
“皇叔！沈余，皇叔的身体如何了？”成景帝一脸着急地跑过来，赶紧扶住正要行礼的明羽白。
“父皇临终前将朕托付给皇叔之时便说了，摄政王无需向朕行礼的。”成景帝轻声说到，又伸手扶住明羽白坐下。
虽然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过刚才距离这么近，他却是发现了一点端倪。皇叔的眼睛，似乎没有一点神采。
沈余如实回答，现在的明羽白除了还能听还能说话之外，其余的感知基本上都废了。
当然听觉也是时好时坏，现在跟他说话还是挺费力的。
成景帝的心沉到了底，眼前的皇叔面容丝毫不变，可是身体却已经糟糕到了这个地步。
他回过头对沈余道：“不管要用什么药物，只要能治皇叔你尽管开口。”
沈余点点头，但还是要泼他冷水：“夜川这情况，已是药石无医。”
成景帝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身手握住明羽白的手背：“皇叔……这江山思乔一个人扛不动！”
这画面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十几年前，还是小皇帝的他一直都依赖着皇叔。可如今，他却不能再让他依赖了。
明羽白勾起嘴角，反手拍了拍成景帝的手背：“皇上已经长大了，这江山你必需自己扛。皇叔能做的，已经不多了。”
说完，明羽白将虎符递给皇帝：“战乱已平定，兵权也该交还给皇上了。”
成景帝看着他手中的虎符行政五味杂陈：“皇叔，留下来吧！这王府里的一砖一瓦都没有动过，我始终相信皇叔会再回来的。”
明羽白在心里自嘲地回了一句，这次以后恐怕是真的不会再回了。
“不了，围攻之战看起来是解了，可实际上并未真正结束。臣若是死在上京，那消息必定会很快传出去。刚解开的围攻之局，恐怕又要卷土重来。”
成景帝搭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握紧成拳：“皇叔不可说这样的话。”
明羽白愣了一下，爽朗地笑了笑。若不是眼睛瞎了，他真想像以前那样拍拍他的脑袋。
“皇上不必忧心，臣的生死已经成了定局，但还有镇南候还有沈国公还有晚照，他们都会是替皇上扛起江山的人。皇上不用怕，怕也没有用，所以且往前看。”
成景帝一脸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忧愁：“皇叔，我们还会相见吗？”
明羽白笑了笑，没有回答。这答案却是所有人都明白。
气氛有点压抑，成景帝只想赶紧逃离：“皇叔说的计划，思乔会全力配合的。”说完，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明羽白有个计划，引蛇出洞的计划。他相信只要自己还活着，那藏在背后的人就一定不会轻易出手，所以他又要先‘死’一次了。
翌日，明羽白穿上了已经积了灰的朝服，沈余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真的不需要我强行恢复你的双眼吗？”
明羽白摇摇头，就两次机会，用在这里委实是太浪费了。
江凡却不这么认为，既然是要上朝故意让所有人都看到，就绝对不能让他们觉察到他身体有恙。
明羽白回过头笑了笑，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可眼里竟然强行闪了有一抹光彩：“放心，朝堂上我不乱动，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两嘛！”
两人一左一右走在明羽白身边，走在宫道上真像是左右护法，然而不过是两边夹着他不让他走歪了。
“有台阶。”沈余小声道，明羽白抬脚跨入了勤政殿大门。
不少人走过来与明羽白寒暄，明羽白一概拱拱手：“与各位真是恍若隔世了。皇上快到了，大家先各自站好吧！”
明羽白表现得非常淡定，比任何人都正常。就连今日这脸色，都比其他时候稍显红润一些。
“摄政王既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十几年？而且当年不是说他遇刺了吗？当初皇上还为他大办丧礼，辍朝七日。”
“可不是呢，这死而复生别说吓坏那三国的人，就是宣国自己的人都吓得不轻。”
还有人小声议论着，江凡都一一在明羽白耳边轻声复述。
明羽白大笑了两声，冲着江凡说的方向道：“没做亏心事还会怕本王回来吗？”
刚才说那话的人顿时惊得一身冷汗，立马躬身：“不敢不敢，摄政王死而复活定时太祖护佑宣国江山。”
明羽白没有再说话，他要达到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不管是震慑宣国朝廷还是震慑接壤的邻国，他都已经做到了。
只要他还活着，就没有人敢做什么。但只要他一失，潜藏的各方势力定然会立马躁动起来。
成景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明羽白，连他都感觉恍惚了一下。皇叔的眼睛，究竟是好是坏？怎么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这装得也太像了。
刘总管宣读了圣旨，基本上都是对明羽白的褒奖。
之后明羽白出列：“皇上，如今宣国已四海安定，而微臣远离朝廷已十年有余，志已不再庙堂。微臣今日便是向皇上辞去所有官职，还请皇上允准。”
一时间朝堂之上又了炸了锅，什么！摄政王刚回来又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