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敞开的房门外透进来一道长长的影子。青芜回过神来，还以为是他回来了，不由一喜。
“师……慕言，你怎么会在这？”大晚上的不睡觉，没事到处溜达，这是做客之道吗？
慕言轻笑，就站在门口不走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你看今晚的月色多好！”
青芜现在是有心情欣赏月色的人吗？颓丧地坐在地上，透过虚掩的窗子倒是也看到了半张月亮的脸。
冷冷清清的半张银盘，怎么跟他一样！
难道这就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今晚之后，她又该用什么样的面目去见他？
青芜无脑地捂着脸，慕言在外头敲了敲门：“你可别把自己给捂死了！那么蠢的死法，我可不希望在我妹妹身上发生，不然旁人还以为这是家族遗传的蠢智商。”
青芜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这话：“我蠢死也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还有，你大半夜不睡觉在别人家里瞎溜达，你是不是一早就在旁边偷看了？你好歹也是寻宁阁阁主，做这种偷听墙根的事合适吗？”
慕言嗤笑了起来，很好嘛，还知道骂人这说明她还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我不来怎么能知道他对你无意？既然他对你无意，那我就可以放心带你回家了。”慕言坐到了院子里，在石桌上摆好了碗筷。
“新娘子不好当吧？饿了大半天了，过来吃点东西吧！”
青芜不明白这慕言究竟是什么意思，一会一个家族遗传，一会又一个带她回家，很是墨明棋妙。
哎，这少年该不会还是没醒吧？还当她是他走丢的妹妹呢？
青芜扶额，现在她才是最需要被安慰的人好吗？怎么还要让她一个刚失魂落魄的人去安慰别人呢？
青芜有气无力地站起身缓缓走出去：“有酒吗？”
慕言点点头，他倒是贴心的很，不仅带了酒竟然连温酒的炉子都带上了：“借酒浇愁愁更愁，明天醒来出了难受之外，该愁的还是愁。不过，小酌几杯去去寒暖暖心未尝不可。”
青芜喝了一杯，慕言却阻止她继续喝第二杯：“先吃点东西垫垫，不然你一会就要醉了。心里有事的时候，更加容易醉，因为酒不醉人人自醉。”
青芜白了他一眼，酒不醉人人自醉是用在这种时候吗？
慕言只是轻笑，看青芜还能怄气能顶嘴，还是很坚强的呀！
青芜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两口菜一肚子的疑惑：“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你还把我错当是你妹妹！”
慕言放下酒杯，脸上的表情是无比的正经：“不是错当，你就是。白日里我来找你本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不过当时你的心思都在那人身上也没功夫听我说。”
慕言推过一叠卷宗给青芜：“这或许对你来说太突然，但这就是事实。我是你哥哥穆绪言，而你叫穆絮宁。我们的父母是上武德益太子和太子妃，他们在十一年前死于宫变。而我们在逃离的过程中走散，从此失去联系。”
青芜一脸呆滞，怎么听起来像是别人的故事？这是她的身世吗？她只是一个乡野长大的丫头，怎么会跟上武太子扯上关系？
这些话太突然，青芜对自己的身世从来不关心，突然得知了自己的身死过往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如果可以，她真的只想做一个平凡的乡野丫头，而不是什么背负这国恨家仇的金枝玉叶。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不过没关系，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你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哥哥可以依靠，你不是浮萍无依。国恨家仇有我来背，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就够了。另外也是为了告诉你，父母没有抛弃你，他们只是用生命为我们赢得一线生机。”
青芜呆呆地，心里却在翻涌。
这一夜都发生了什么？她师父不爱她，她突然有了亲哥哥，突然知道爹娘不是有意抛弃她的。
青芜不说话，一时半会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慕言从腰间取下了一块玉佩递给青芜：“我们是双生儿，出生之时父亲给我们两一人一块一模一样的龙凤佩。这块是你坠入悬崖之时掉在树枝上的，后来被一个赌徒捡了去。”
青芜接过玉佩，白玉触手生温，这绝对是顶好的玉质。青芜突然有点恍惚，上面雕刻的龙凤竟然真的有点眼熟，她明明没有见过的。
“可有想起什么了吗？”
青芜摇摇头，有也是凌乱一闪而过，拼凑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没关系，以后总会慢慢记起来的。我们逃出皇宫那年已经五岁，就算过去了十一年，对皇宫里的一切都还是恍若昨日。”
慕言说起他们小时候的事，青芜安静地听着。偶尔说到有趣的事，她也笑了出来。
“这些年我一开始还有些怨恨父母，觉得是他们抛弃了我。虽然师父们救了我更宠着我长大，但父母的抛弃我还是怨过的。幸好后来我想开了，不然还真白白怨恨了那么多年。”
青芜望向慕言，突然明白了他小小年纪为什么会如此老成狡诈，原来是因为他从小就背负着复仇的重担。而她，这十一年却过得没心没肺。
“慕……”青芜顿住，慕言眉眼一挑，却只是浅笑。
“哥哥，你……你是打算趁着三国联盟攻打宣国之时夺下云丘吗？”青芜紧张起来，夺位复仇的故事她听了太多，可故事中最后能重夺皇位的却太少太少。
慕言点点头：“你放心，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筹谋了十一年。相信你哥哥吗？我不大无准备的仗！”
青芜苦笑，这可不是信与不信的事情：“真的万无一失了吗？”
慕言很坚定地点点头：“我做了很多种假设，甚至是失败的假设。就算是失败了，我也准备好了退路，绝对不会把命搭进去。毕竟，我这才刚找回妹妹，怎么舍得又扔下她一个人。”
月光下慕言的眉眼灿若星辰，这一瞬间的温柔宠溺都像极了明羽白。青芜还来不及的享受这片刻温存，心里又泛起了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