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绝不认输？
不远处闪过一道银光，章子扬定眼望去差点连自己手中的刀都要掉了。
这……这不可能！他不是人，他是鬼！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
章子扬很想镇定，然而颤抖的双手却在出卖他。火把照亮了他的容颜，他穿着铠甲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他。
这张脸但凡见过谁都不会忘记，还有他那笑容，在厮杀时还能笑得这么随意，这可不就是对对手的轻蔑吗？
“你是人是鬼！”章子扬这一嗓子让徐清项也回过头，徐清项并不认识明羽白，但关于他的传闻却听了太多。
传闻有真有假，但基本上所有关于他的传闻有一点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他的长相，如天人之姿，世间再难寻。
是人是鬼？明羽白伸出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冲章子扬笑了笑：“你说呢？”
章子扬的脸色很难看，现在却不是考虑他为何还活着。当下最重要的是突围，杀出城外他们才能有一线生机！
此番三国联盟出兵共计三十万人，十五万打头阵，连破宣国三州。剩余十五万人还在后头驰援，保证粮草补给跟上。
连日战斗下来，除去珉锡的先锋五万人，上武和安里眼下还剩不到八万人。
这样的损失已经算是很轻了，可八万人在这小小的镜州城内，竟然被压制得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章子扬一向不信邪的，可这世上最邪门的就是他明羽白了！
“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今晚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弟兄们，给我杀出一条血路来！”章子扬红了眼，遇到明羽白就是他不可逃脱的宿命。
他是夙敌，一个像噩梦一样的夙敌。
漆黑的夜劈过一道闪电，雷声滚滚，一场大雨来临之前是风刮得猛烈。
此时的珉锡主力还在急行军，后头的追兵是穷追不舍。
“他奶奶的，这镇南候也太难缠了！”寇洪威吐了吐口水两手叉腰，一脸土灰。
折损了两万余人才拿下了垸州，结果在手里还没捂热呢，镇南候就带着援兵反扑过来了。
结果打得他们是狼狈逃窜，一路奔向镜州赶紧跟盟军会师。然而，盟军还没见到，镇南候的追兵是越追越近，这话怎么能叫他不心急得要骂娘！
“弟兄们再加把劲，马上就要到镜州城了，到了镜州就是我们反扑的时候了。”
寇洪威对上武和安里有一大鼻子意见，这次攻打的计划是上武制定的。他们两国主力倒是轻松攻城，而珉锡却久攻不下，要他说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把硬骨头都留给珉锡了，还好意思暗自他们珉锡战斗力不行。
再有意见也要等到三国主力会师之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赶路，镇南候的脚程也太可怕了。
珉锡士兵原本在拿下垸州之后也是士气高涨的，奈何镇南候反扑得太快。这也就算了，攻城花了三天才拿下，结果不到一天就丟了。
现在还被镇南候赶鸭子似的一路追，现在的别说士气了，连力气都快没有了。
军心有些涣散，这是一支军队的大忌啊！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想死在这里就给我赶紧起来赶路！等到了镜州城，我们也有援兵了。到时候别说一个镇南候，就是十个我们也不用怕他！”
出于对生的渴望，所有人都站起来继续赶路。
一个时辰之后，有士兵来报：“将军，镇南候的人马已经在我们后头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能追上！”
“妈的，我们赶路他们也赶路，我们都累成狗了，他们是吃了仙丹不成？不管了，全速前进，马上就到镜州城了！快去发信号，让我们的盟军过来接应一下！”
信号升空，轰的一声巨响在空中炸开一朵绚烂的烟火。此时城中正在酣战的所有人都看见了，然而有人欢喜有人愁。
章子扬和徐清项还以为珉锡主力的到来，是他们突出重围的援军，当下见到信号立马就高兴了起来。不过，依照约定，这个信号的意思应该是请求增援！
果然高兴不了两下，章子扬立马就紧张起来了。现在这情况是城内宣国大军在围剿他们，城外还有一支精兵在追杀珉锡主力，这意味着他们现在是面临两面夹击！
情势越来越不利了，章子扬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掉。
“周副将，可还有别的突围之法？珉锡是援军，可他们身后还带着一帮敌军。现在珉锡主力自身难保，出城之后可有退路？”
章子扬还是比较能看清现实的一个将领，现在别说继续攻打宣国了，只要能将这八万人全数带回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毕竟，对方的主帅是明羽白啊！一个噩梦一样的存在。
周副将在慌乱中回忆着镜州附近的地形，最后突然想起了城外还有一条小道通向山里。只是那山里地形复杂，藏人容易找人却难。相信只要能翻过山，就一定可以甩掉宣国的追兵。
周副将刚说完，眼中燃起的希望之火还没灭去，身后一支长枪就贯穿了他的心口。
“夜川，章子扬他们看样子是想突破城门防守朝城外小道去。虽然我们胜在伏击，但宣国的兵力是真的远不如上武。若是不能速战速决，恐怕会让他们看出我们的弊端。”
江凡有些担忧起来，主帅强大能起到震慑敌人，但真刀真枪搏杀只是还是要靠每一个士兵。而宣国的士兵懒散惯了，战斗力实在是太差了。
明羽白点点头，他本来也没想一网打尽：“能多杀几个是几个，但终归要留那么几个回去传话才行。我得让荼蘼都知道，摄政王明羽白回来了！”
江凡点点头，镇南候那边也配合得极好。将珉锡主力逼到镜州传城门下，两边都可以说是里应外合。
上武和安里等到珉锡主力便发起最后的突破，只有珉锡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一个劲地想冲进城去。
正因为珉锡的不知情，这才给了上武和安里最大的助力。
“给我冲！”章子扬一只胳膊被江凡斩下，但对于生的渴求依旧不减。
成功突围，章子扬带着残兵向小道奔去。来不及解释，珉锡主力也只好跟上去。
镇南候骑着马飞奔到明羽白身边：“那小道通向什么地方？我们不追了吗？”
明羽白轻笑：“哦，那条小道啊，是通向山里。你知道山里什么最多吗？”
镇南候一愣一愣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跟他打哑谜呢？好不容易能痛痛快快地大开杀戒，去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跑掉。
江凡看黎渊急得不行，就给他解释了一下：“别着急，山上野兽多啊！”
镇南候白了他一眼，野兽多有个屁用啊！一口又能吃几个？
林重译向前拱手道：“侯爷稍安勿躁，山里有伏兵，他们想翻过这座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林重译的所谓伏兵可不是指人，而是明羽白提前让人准备好的陷阱。对方这么怆惶逃窜，又是黑灯瞎火的，别说陷阱了，就是又野兽到了面前他们都不一定看得见。
正如明羽白所料，章子扬带着剩下不多的逃兵走在最前头，不想陷阱是一个接着一个。黑暗中只能听见风声中不断夹杂着惨叫声，而鲜血的气息散在空中，将山里的野兽也朝这边引了过来。
“将军！不好了，军医，快过来看看！徐将军的伤口又裂开了！”凄惨的氛围里，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徐清项浑身是血，已经快撑不下去了。章子扬跑了过去：“怎么样？徐兄可还撑得下去？”
军医摇摇头，伤得太重失血过多，已是回天无力了。
徐清项拉住自己的副将：“不要管我了，一定要活着回去，告诉裘将军赶紧撤兵，摄政王还活着不可轻举妄……”一口气没提过来，徐清项就这么永远闭上眼了。
此时的安里主力顿时陷入一种惶恐又无力的感觉里，失去了主心骨，对于能否活下去谁都没有了信心。
章子扬直摇头，士气如此不振，还怎么能指望翻过这座山？
“都给我听着，不管你们是上武还是安里或是珉锡的士兵，现在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我们还没有输，三十万联盟军，就算我们打先锋的都阵亡了，那也还有十五万精兵！现在还没有到泄气的时候！”
轰……
回答章子扬的是一阵雷声，顷刻大雨浇灌而下。山上的路变得更加泥泞了，章子扬让人清点了一下人数，只剩下不到一千人。
没想到三国联盟军总共十五万的先头部队，经过定州、羌州、垸州损失都还不算重，可经过了镜州一战竟然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
章子扬饶是有心里准备，也不由头晕晃了一下。损失如此惨重，他要如何回去交差？
大雨浇在脸上，狼狈到了极致。
然后此刻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遍地的陷阱还不算，鲜血引来的野兽。此刻，正向着这群已经精疲力尽的士兵扑了。
不知是谁竟然哼起了家乡的童谣，回去不了，何苦来呢？一曲童谣，引起无数人的共鸣，想家了，回不去了。
“这是做什么？闭嘴，都给我振作起来！”章子扬声嘶力竭地喊着，一直老虎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