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康的一声暴喝,让场中很多人不由浑身一震,就好像面对满是杀意的大将一般,僵立在那里,脸上现出愕然神色。
但是陈志的脸色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还是略带哀伤、情绪低沉的样子。
实际上,他的一颗在鹰国早已经过无数次锻炼的大心脏,此时却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一样。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
镣铐发出沉重的碰撞声。
站在陈志身体侧后方的两名法警再次一人伸出一只手,重重地搭在他的肩上。
“放开他!”老部长沉声说道。
直到现在,老部长已经了解到这么多有关陈志的东西,对他的所作所为,十分佩服,不然也不会尽力帮他了。
见到陈志的动作,他也想看看陈志想做什么。
在审判的这么长时间里,陈志都表现得太过安静了,让人以为他的心神根本就不在这里,什么时候就会心神崩溃。
此时见到他的动作,能自主作出反应,老部长也有些放心了。
甚至,他还想再帮一帮陈志,让李安康不再对陈志这么敌视。
然后,他就和所有人一起,看到陈志在那小小的审判席内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转了一个方向,正是李伯平家所在的方向。
其所坐的椅子被他的双腿朝后一顶,朝后面滑去,发出轻轻的摩擦声。
在现在这个空旷的地方,这个声音似乎是一个信号,唤醒了许多人,让他们把注意力投注到陈志身上。
然后,陈志上身直直地跪了下去。
磕头。
传入众人耳中的,是头颅撞在木质护栏上的声音。
声音极重。
这,饱含着他心里的愧疚。
是对他的行为给恩师带来巨大困扰与无奈的愧疚。
这,也饱含他心里的遗憾。
他没有办法在恩师生命的最后时刻送一程,没有办法照顾恩师。
古语说,有事弟子服其劳。
可是,自己在老师生病住院的时候,不但没有照顾他老人家,也没有替他老人家分担工作,帮他老人家进行研究。
像恩师这样把科研当成生命的老一辈科研工作者来说,无法尽情地进行工作,才是他们最感觉遗憾的地方。
虽然自己一直严格遵循恩师的教诲,抓紧时间,在国外为国家做事,但还是很遗憾!
只不过,对于陈志现在的做法,李安康只是死死地盯着。
他有太多的话想说,但是现在看到陈志这样,却让他的内心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怜悯。
但他仔细看去,却发现,陈志只是脸色稍有悲意,眼中却是清明,没有一滴泪!
一个声音告诉他,陈志这是在作秀!
这就是说,陈志并没有真正悔过。
再联想陈志在鹰国十年,说不定对于鹰国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而对夏国的许多人、事,则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即便没忘,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一下子,他只觉怒气上涌,怒声道:“他老人家走的那天,还在念叨你……可是,你没有来!
不是你不能来,而是你身在鹰国!
你在给鹰国人当狗,在给他们做科研,傲视群雄!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越说,李安康的声音便越大,他戟指陈志,声色俱厉,怒发冲冠。
他的质问,直击心灵。
现场的很多人心中也生出共鸣,对着陈志怒目面视。
而陈志面对李安康的咆哮,却无力辩驳,也完全不想辩驳。
在陈志眼里,李安康就是他的大哥,是他的亲人。
十四年前,在夏国夏科院一间研究室内,当时的陈志还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因为帮助老师做实验,一个不小心,竟然发生了触电。
他的身体一下子就被击飞,摔到了两米开外。
而手上还有电线,正在放电。
他的五指,因为电击而自然收缩,把电线抓得更紧。
幸好,一位师兄当机立断,拉闸断电,这才没让他当场挂掉。
大家都很着急,连忙送他去医院。
最着急的除了自己的恩师,就是刚好到这里来的李安康了!
李安康当时已是三十多岁的汉子,但作为军人,身体素质还是很强,伸手,一下子把他背了起来,向着医院狂奔。
街上车很少,他们拦不到车,只好徒步前往三里之外的医院。
等被电得呼吸微弱的陈志被送到急诊以后,李安康也已累得瘫倒在地。
不久,他的父亲李伯平也到了,站立不稳,看着急诊室的灯,显得十分着急,不住地说着,“小志不会有事吧?一定要救过来呀!”
李安康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扶着父亲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并劝慰他,“爸,您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父亲一直是把陈志当成衣钵传人来培养的。
他希望,有朝一日,陈志能继续研究激光陀螺技术,将夏国在这方面的科技水平推得更高。
对此,李安康也是很支持的,一方面是陈志的品德还不错,另一方面,则是他属于真正的天才,又能吃苦,是绝对的好苗子。
而他和陈志也成了好朋友,又因为年纪大些,是真把陈志当成小兄弟来照顾的。
此时此刻。
他和父亲都死死地盯着急诊室大门上方那亮起的红灯,期盼着它快点熄来。
当然,更重要的是要有大夫出来,对他们说一句“手术很成功”。
可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李安康的一颗心往下沉。
看看父亲担心的样子,李安康恨不得以己身代之。
父亲他定了下神,有些颤抖的手抓着李安康,平复了心情,这才开口,“嗯,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没有立即放弃抢救,那就说明有希望。”
“嗯!”李安康重重地点头。
于是,他们就在这里等着。
李安康看父亲脸色不好,想让他去休息,却被他拒绝。
过了一个多小时,陈志终于被推出手术室。
李伯平和儿子李安康都是如释重负。
此后的日子,就是陈志慢慢恢复了。
虽然科研任务繁重,李伯平每天早上还是会抽出时间,陪陈志说话,并给他送来中午饭。
晚饭则由李安康送来。
这天,李安康收起陈志吃完饭的饭盒,这才笑着说,“你明天就能出院了,高兴吧!”
陈志:“当然啦,谢谢你,麻烦你这么久!”
李安康毫不在意地摆手,接着从衣兜里拿出一封信:“这是老爷子给你写的信。
你小子,还真是让人嫉妒,几十年了,老爷子还从来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却专门给你写了。
他还说,有些话,只能在信里说,面对面说不出,感觉有些肉麻!”
陈志连忙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