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眼底蒙上一层灰翳，脸色阴鸷。
“老身待你不薄！”
太后怒喝一声，然而在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的情况下，就有少许的底气不足。
“不薄？”宋煜轻声，听不出喜怒来，“母后指的不薄，是派人监视朕，还是让广平王为朕的人暗中施压？”
一连串的话，句句证据确凿，戳中太后的心窝。
太后脸色难看，后退一步。
“广平王已经死了……”她喃喃，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
广平王死了。
左右的兵士用麻绳勒死的，用力之大，头颅几乎断掉，一身绫罗剥掉，换成褐色囚衣，只用一张破麻布裹住，悄悄运到乱葬岗埋了。
如此，太后已经是一具空壳，名存实亡。
宋煜站起身，缓步走向她。
江妙在旁边愣愣地看着，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出去还是继续待着。
太后腿一软跌倒外地，捂住脑袋尖叫。
“啊——不可能！哀家怎么可能沦落至此！”
太后的眼神近乎疯魔，一夕之间，天旋地转，无法接受，只能自欺欺人。
“对……还有凌家！外戚之家，哀家还有人可用……”
宋煜眼眸依旧冰冷，神色却浮现上一层悲悯来，他闭上眼睛，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江妙看着看着，愈发觉得宋煜不过是装的，他心里冷得要命，或许早已无喜无悲，却硬要装出一副悲悯的模样，好像要欺瞒神佛。
“凌氏一族，男子秋后问斩，女子充为军记，孩童流放。”宋煜道。
“不——！！”
太后发出一声悲凉的长鸣。
宋煜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后，太后华丽的丝绸绸缎铺在地上，眼神里满是悲戚。
他俯身，在太后耳边轻语:“母后若能安安稳稳，儿臣便不动您。”
太后瞳孔蓦地瞪大。
后宫缺一个太后的位子，他这么做，是为了安抚群臣与人心。
他是佛子，可以悲悯可以无能，但绝不能残忍。
不过是为了做个样子。
太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转身离去了。
宋煜不咸不淡道:“送太后回宫。”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太监一声“是”。
外面恐怕围了好些人，一旦太后不同意，便冲进来，将太后勒死在妙华殿里。
江妙感觉他忘记自己的存在了，乖乖地站在一边。
话说这种事，恐怕不是她能听到的吧。
江妙在心里努了努嘴。
该不会是要杀她灭口吧。
江妙瞥了一眼案台上的银耳汤，热气已经没了，不过应该还是温的。
宋煜转过头来，眸光撞进她的眼睛里，措不及防。
他勾了勾唇:“你来了。”
江妙忙摆了摆手:“陛下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宋煜扶额，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又重新坐回案台，看到桌上的银耳羹，又看了看她。
不知为何，虽然总觉得宋煜说话的语气一直平淡得让人捉摸不透，此刻却无名有些温柔。
“许久没吃你做的东西了。”
江妙不知道他的意思，只能有些不确定地点了点头。
没有试探，没有质问。
宋煜将那碗银耳羹端过来，用勺子舀了舀。
银耳被拨动，黄橙橙的色彩上飘了层光泽，银耳羹就要趁热吃好，冰一冰味道也不错。
温的银耳羹……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江妙试探性地问:“陛下，要不奴婢给你热一热。”
“不必。”宋煜道，“朕有些饿了。”
江妙:……
江妙默不作声。
宋煜端起白瓷碗，一饮而尽。
老祖宗的规矩，食不过三，皇帝吃东西也只能吃三口就不能再碰。
江妙目瞪口呆。
碗底一滴汤也没有了。
宋煜今天胃口这么好？！
江妙踹踹不安，想把空碗端过来，宋煜却摆手制止了。
“这种事下人来做便好。”他抬眸看着江妙，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半晌，他道:“去休息吧。”
江妙仿佛得了救赎，火速道:“那奴婢先告退了！”便如一只小鸟般飞了出去。
宋煜注视着江妙的背影，目光逐渐灼灼，仿佛要将那背影看出一个破洞来。
江妙回到寝宫，便躺在床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她感到疲惫不堪，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旅程。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打破了这份宁静。
宋煜态度也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江妙叹了口气。
这深宫如锁，她曾被锁住，深知在这种地方活着有多惊险刺激，稍不留神就把命给丢了。
奇怪，白天什么也没干，却总觉得浑身酸痛。
突然，一阵轻微的敲击声传入耳中，江妙瞬间从半梦半醒中惊醒。
她坐起身来，警惕地望向窗户。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窗台上，形成了一片朦胧的光影。她屏息凝神，仔细聆听那敲击声。
谁？
绝对不是宋煜，否则干嘛偷偷摸摸来找她？
江妙警惕起来。
那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江妙意识到有人在外面敲打窗户，她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她缓缓起身，走向窗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
一只鸽子落在窗前，用喙不停啄着窗户框。
江妙擦了擦额头。
吓死了。
被刺杀太多次，江妙还以为又有人要来刺杀她呢。
不过……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
江妙定睛一看，那只鸽子橘红色的小腿上，绑着一只小小的信卷。
江妙眼神一亮。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卷拿过来，鸽子扑腾着翅膀，直接飞走了。
江妙展开信，是安司月的留言:
江妙，皇宫人多眼杂，难以贸然闯进将你救出。十日后皇家秋游，务必要来，我会伪装模样将你救出来。
——安司月。
江妙一喜。
安司月不愧是好姐妹，竟然真会来救她…
江妙顿时感动得泪流满面。
烛火微漾，江妙将信件放在火上烧了，灰烬落在桌子上，风一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