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云吓得抖了一下，却不敢避开瓷片飞溅的地方。
因为这时候躲避，只会让云贵人更生气。
意识到那个容貌绝美的宫女，竟然就是被陛下青眼有加的宫女江妙，云贵人只觉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屈辱，心底更多的还是嫉恨。
毕竟进宫多时，她也没有得到陛下的召幸。
就连共同相处的机会也没有。
但江妙这个贱人，倒是做到了她费尽心思都无法做到的事情，这叫她如何不恨，如何不嫉妒？
“哼，她不会以为陛下多看她两眼，她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吧？”云贵人咬住下唇，清秀的面容上一片扭曲，“小门小户出来的死丫头，就是低贱，你以为骗了我，就能独宠了么，真是太天真了。”
“绿云，你去，把她深得荣宠的消息散播出去，务必叫那几个宫里的都知道。”
云贵人冷冷吩咐着，见绿云还跪在原地，更是怒火上涌。
“还不快去，废物！”
绿云应诺，磕了头，连忙转身离开。
有扫洒的小宫女战战兢兢进来，跪下来用手一片片拾起碎瓷烂盏，不消片刻，手指就被尖锐的瓷片扎破，鲜血汩汩流出。
云贵人坐回贵妃榻上，长出一口气，想到之后江妙的处境，扭曲的脸上才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哼，想跟我斗，你还嫩了一点。”
*
江妙对这些一无所知。
她捏着墨条，脑袋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窗外更深露重，一轮清月早已悄无声息地爬上重檐，静静播散清辉。
“咳咳。”
忽然听闻身边一声轻咳，她惊了一跳，勉强睁开迷 离的双眸，手里停住不动的墨条又慢吞吞转了一圈。
宋煜默默看着已经干掉的砚台，与她那双困得泪眼朦胧的眸子四目相对，莫名有一丝诡异的愧疚从心底冒出来。
江妙已经困到精神恍惚了，看宋煜那张帅脸都像是隔着一层烟雾，看不真切，也就不怎么害怕他。
但是盯住她的目光实在是太犀利，她勉强醒了几分神，努力把身子坐直了。
“陛下，您……您还不睡吗？”
蔫巴巴的声音响起，可怜兮兮的。
宋煜的唇角突然就勾起来了，朱砂笔在奏折上不轻不重地画了个圈，语气淡淡地说道：“若是那么早就睡下，这些政事还有谁来处理？”
江妙把眼睛睁大，看见宋煜面前还堆着那么高一摞子奏折，感觉一种巨大的绝望把她淹没了。
然而宋煜还在跟她说话。
“还有这么多奏折……看来今晚的任务很重。”宋煜难得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嘴角弯弯的，用笔头在她的脑袋上轻轻一点，“江妙，不如今晚你留在这里给我研墨，如何？”
江妙下意识摇了摇头，想说不如何。
平日里有好事想不到她，这种熬通宵大夜的苦差事，倒是通通想起她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立刻滚回自己的小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觉。
“怎么，不愿意？”宋煜语气冷了几分，倒也没有强求，“既然如此，你就回去吧。”
居然这就要赶人了。
江妙吓得瞌睡虫都散了几分，她连忙晃了晃脑袋，挪到宋煜跟前，讨好地凑在肩头蹭了蹭。
“陛下真是说笑了，妾不留下来伺候陛下，回去也睡不着，还不如……待在陛下跟前……”越说越困，她一头栽在宋煜坚实的胸膛，险些下一秒就要陷入梦乡。
仅存的一丝理智制止了她。
她及其不舍地睁开双眼，努力坐直了身子，冲着宋煜干笑几声。
“陛下，我这就磨墨。”
宋煜盯着她的发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然而奏折没批几张，寂静的殿中就响起了几声嘟囔。
宋煜看向江妙，她没张嘴，那么……还是她的心声。
【天杀的，我真的……要困死了。】
【原来守夜的工作，居然这么累……还好我不是守夜的宫女。】
【哎，可现在跟守夜宫女，有什么区别？至少，守夜的宫女还能偷偷打瞌睡，我就在狗皇帝眼皮子底下，偷懒都没机会呜呜呜……到底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狗皇帝，你盯着奏折不动是怎么回事，看不懂吗？能不能速战速决，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跳过啊……难道太傅没有教过你吗？】
【像这样子，要批到什么时候。】
【哎……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心好累。】
“咔擦——”
江妙朝着声音的来源瞅了一下。
没什么大事，就是狗皇帝手中的朱砂笔断了。
她醒了醒神，从抽屉里取出一根新的，乖巧塞进宋煜手里。
“陛下~您收着点力气呀，可别再弄断了，啊。”
毕竟抽屉里只有这一支了。
江妙忧愁的看了宋煜一眼，希望他能珍惜一点。
宋煜冷笑一声，不打算跟她计较，继续批奏折。
大殿里静悄悄，只有朱砂笔在奏折上划过的声音，很细微，甚至有一点催眠，江妙努力跟到点就睡觉的本能抗争了一会，最终还是落败。
铜炉里的香已经燃尽了。
将一本批好的奏折放到一边，宋煜这才发现她的心声早就停了，此刻万籁俱寂，于是转头一看——
江妙歪着脑袋，一只手捏着墨条，一只手垫在桌面上，正呼呼大睡，非常安详。
白而软嫩的脸颊，被桌面挤压得微微鼓起，长长的睫毛轻轻落在眼睑上，落下一片阴影。
很乖，想摸一摸。
这么想着，宋煜的手已经落在她的脸颊上方，只剩下不到一寸的距离，就能触碰。
他微微皱起眉，内心挣扎了一下。
一阵湿 热的呼吸喷洒在指尖，耳畔只有江妙轻轻的呼吸声。
宋煜神色稍软，顺从自己的心意，摸了摸她的脸，果然和想象中一样软。
窗外月过中天，夜已经深了。
宋煜放下奏折，缓缓走到江妙跟前，一手托住他的腿弯，一手搂住纤细如柳的腰肢，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江妙睡得迷迷糊糊，闻到一阵熟悉的檀香气息，半点警惕心也没能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