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这种东西，一旦烧起来，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救火！救火！”
十夫长大叫，急忙用衣服去打，去踩，根本没用。
看管粮草的一共十几个人，手忙脚乱，柳絮很快烧到营帐。
营帐之上，也有柳絮，几乎是瞬间，便烧透了牛皮，引燃了里面的粮草。
五万大军的粮草，光是这一处地方，便有营帐三百多座。
灭火？
怎么灭？
眼前的情况，完全是眼睛一眨，到处都在起火。
柔然的粮草主要有两个部分组成，一是人吃的，风干的肉啊，奶啊，活着的牛羊，从森林里打的野兽，以及小米这类食物。
柔然人生活在草原，属于干旱地带，小米是比较耐寒的。
二是马吃的，除了一小部分的精饲料，比如豆饼之类，大部分都是干草。
干草又分了两种，一种是比较普通的草料，一种是非常有营养的苜蓿。
几乎所有游牧民族都有苜蓿园，柔然自然也不例外。
这些干草都是晒得极其干燥，干燥的草可以避免虫害，能够长久保存，好处非常多，只是怕火！
被柳絮引燃之后，干草噼里啪啦，一发不可收拾。
更可怕的是，不止这一处，其他地方的粮草也燃烧了起来，一时间火光冲天，烟尘滚滚。
火势起来之后，柔然人只能放弃救火，再救等于自杀。
“先生真有鬼神不测之术。”
“属下服了！”
秦明虎看着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又是兴奋，又是崇仰。
边军不是没想过断柔然人的粮草，可根本做不到。
大军都被压着打，派不出有力的突袭队不说，就算好不容易过去一部分人，抓住机会点火，也会很快被扑灭。
韩平这下子倒好，悄默默地把柔然大军的粮草烧了个干净。
“柔然前军很快便会撤退，明虎，等他们一退，你便去渔阳城通知谢将军。”
“遵命！”
对打仗，韩平懂得少，就算看过一些兵法什么的，也都是纸上谈兵。
他眼前最需要做的，是把六万多烟雾弹送进渔阳城。
让渔阳城的战力，和柔然人的战力，有一个平衡。
柔然人有重甲骑兵，渔阳城有烟雾弹，不至于总是被动挨打。
……
“大哥，你们一直就是这么打仗的啊？”
谢翼圣完全没有了贵公子的模样，盔甲上沾满了血迹，肩膀也受伤了，他站在谢朝乘身边，看着这场攻防战，五味杂陈。
在嘉陵的时候，他总是向往，能够像大哥一样，纵横沙场。
光是想想就激动得不得了。
哪知道，自己的大哥，只能艰难防守。
“你以为呢？我们是弱势方，能防住就不错了。”
“这么打下去，不出三天，渔阳城便要破了，我身为一城主将，只有战死一途。”
“至于你……隐姓埋名，藏起来吧。”
二十几岁的年纪，谢朝乘一脸的沧桑，他太知道渔阳城的坚固了，可再坚固也经不起连续不断的打击。
光是今天，柔然人便三次冲上城墙，要不是他带人死命拦截，渔阳城已经是柔然人的了。
天天这么打，他太累了，内心深处甚至有点渴望，渴望最后杀身成仁的那一刻。
“藏起来？我往哪里藏？”
“你都战死了，皇上还不肯定原谅吗？”
苦着脸，谢翼圣不甘心道。
因为玄龟上人的事情，皇上下旨训斥了谢朝乘，并且责令，一个月不能击退柔然大军，便军法处置。
他是看明白了，不管是越朝这边，还是柔然人那边，都知道，做不到的。
既然做不到，就要最大可能的保全谢家。
谢朝乘战死，等于是用死亡向大越朝堂证明，他只是能力不行，忠心是没问题的。
“失城之责重大，只有你我兄弟一起战死，才能让朝廷对我们谢家，产生一点怜悯。”
“不过，他们会更在乎我的死活，你逃走也不会有人查验的。”
谢朝乘已经在安排后事了，谢翼圣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害了大哥，害了谢家满门。
看着城下柔然大军来回驰骋，他绝望地看向南方，喃喃不已：“我看出来了，柔然人就是怕韩先生的烟雾弹，所以才这么着急攻城的。
太可惜了，我有眼无珠，竟然没看出来，韩先生才是第一大才。
如果他在这儿，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现在他就是想过来帮忙，也进不来，唉！”
前几天他还抱着期待，想着烟雾弹到了，便可以反攻，现在是完全绝望了。
五万大军围城，水泄不通，根本进不来。
“韩先生会有办法吗？”
“如果能看到，便死而无憾了。”
“小圣，我征战多年，韩先生是我知道的，第一个高人。”
“真想一睹高人风范啊。”
谢朝乘自认为已经把能做的，全都做了，还是守不住渔阳城。
他以前傲气满满，总认为自己做不到的，别人也做不到。
见识了烟雾弹之后，才明白真的存在世外高人。
无法知道高人手段，无疑是巨大的遗憾。
“韩先生除了没我长得俊，其他都比我强，你如果能见到，大家一起喝一杯，那该多好！”
“我们可以一起玩老虎杠子鸡。”
危在旦夕，想到以前和韩平一起喝酒的日子，谢翼圣唏嘘不已，现在才发现，韩平实在有趣，连喝酒都能想出那么多的花样来。
"老虎杠子鸡？那是……不好！”
在最后的时光里，和弟弟聊聊天，蛮好的，正想询问老虎杠子鸡的玩法，就见西南角上，柔然人利用云梯，又爬了上来。
他像救火队一样冲了过去，谢翼圣咬着牙，紧随其后。
柔然人日夜攻城，渔阳城内的很多东西，都消耗掉了，连石头，滚木这种最基本的，也不多了。
城里的房子都拆了大半，箭这种防城利器，更是消耗一空，只能靠人力死扛。
“杀！”
这次柔然人上来了足足十几人之多，谢朝乘知道，必须迅速解决他们，不然，渔阳城会从这一点开始陷落。
柔然的先登军士，个个都是精锐。
四大军功，先登，破阵，斩将，夺旗，但凡完成一个，往往都是封侯拜将。
这些先登者也已经杀红了眼。
他们守住城墙一角，想送更多的柔然军士上来。
谢朝乘自然不答应，马槊如龙，连杀几人，带着亲兵，一点一点地，又把柔然人给推了出去。
轰隆！
这在这时，被投石机连续击打，东边城墙又塌陷了一角，导致城墙和地面，形成了陡坡。
“兄弟们，跟我来。”
谢朝乘脸色一白，拖着疲惫的身体，又冲了过去。
他知道，冲不了几次了，临走前，推了谢翼圣一把，那意思，你准备逃走吧。
听着耳边喊杀声震天，谢翼圣踌躇不定，是抛下大哥逃跑，还是随同大哥战死。
铛铛，铛铛，铛铛……
就在这个关头，突然，柔然大军的锣声响起。
鸣金收兵！？
不光谢翼圣满脸惊奇，整个城池上的将士，都不解地看了过去。
此时才发现，柔然大军的后方，有烟气飘动，好像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