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拼了命地想把我从倭寇堆里抢出来,而我却像刀尖一般,不停地深深扎进倭寇的心脏。已到了这步田地,我们不能有一丝一毫地退缩,我们的后面无路可退,我们唯有向前。
倭寇的将军们,纷纷意识到我的棘手,无不欲除之而后快。他们纷纷用手中的刀刃,召唤着部属,欲将我斩杀,以此浇灭清军的气焰。
我浑身浸着血,敌人喷溅的血泉将我淋了一遍又一遍,一层又一层。
不断挤压过来的倭寇,像死猪一般,慢慢地便开始斩杀地费力了,因为前面的刚死掉,后面的又被推上来,像用钝刀砍在案板上的厚猪肉一般,切不下去。
长长的雉刀,从倭寇与倭寇的缝隙之间不断刺过来,有时竟隔着倭寇刺过来,也不管己方人员的损失,自己杀自己,也要把我换掉。
眼看着我的空间越来越小了,后排的倭寇拿着前排倭寇的性命当挡箭牌,一步一步向我围拢,缩小我的活动空间。
我的眼神渐渐不够用了,因为总有无数的刀,无数的雉刀,或砍或刺,或自己劈来,或伴着倭寇的惨叫,从倭寇的身体中刺穿过来,这里如同炼狱,这里就是修罗场。
我万般小心,还是中了一刀又一刀,我的脚下已经血流成河,踩着的地面都已经开始发黏。
我不能倒下,胳膊挥砍得酸了,也要咬着牙再挥出一刀又一刀。我若在此倒下,定然万剑穿心,纵使有大小还丹护体,也是无力回天。
可是,倭寇们正要将那绞扣套在我的脖颈,倭寇们发了疯似的想要绞杀我。
可我明白,倭寇在看着我,清军也在看着我,我的身上渐渐散发出白色的气浪,皮肤慢慢灼红,是血液在上涌,是热血在上涌,到了要换命的时候了,生死一线间。
心跳开始骤然加速,嘭……嘭……地将更多血液泵出。我需要力量,身体需要力量,大清也需要力量重塑乾坤!
新的伤口被划开,旧的伤口却在悄然愈合。唯一不衰减地便是疼痛,每一刀,每一刺,都砍的是真实的血肉,都刺的是敏感的神经。
“耀光!”双刀杀出一个螺旋斩,猛地钻向倭寇群里面,血肉在横飞,杀出了一条不长的通路。然而通路很快便又闭合。源源不断的倭寇堵上了缺口,簇拥着要磨死我这个怪物。
雉刀从人群中突然刺出,往往并不是第一排之敌,是隐蔽着的,从缝隙间射出。没有声音,放不设防。
被雉刀猛地刺了一下,必有血向外涌,肉都会翻开,极度地恐怖。我现在所受到的伤,已经足够我死好几回的了。可我还是咬着牙站立着不肯倒下。
我的恢复速度是快,但与我中刀的速度相比,又算不得什么了,身上的伤像是永远好不了一般,新的伤口在被不断地打开,血液也在不停地流,能感觉体力在下降。
火焰斩击渐渐便不是每一下都能挥得出来了。因为陨铁刀虽然奇特,但是火焰斩击触发的条件,必须是刀刃运行的速度极快,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出那么快的刀了。
已经记不清杀了多少倭寇了,视线也不再那么清晰,总感觉有一些眩晕。敌人又乘着我失神的间隙砍了我一刀。我怒目而视那个砍我的倭寇。他竟被吓得退了两步,握刀的手也开始哆嗦了起来。
原来是我已经变得异常恐怖了,浑身是血,像是在血缸中浸泡着的,刚刚才被捞出来一般,浑身都滴着血。这些血已经分不出我的,还是倭寇的,已经都混在了一起。
倭寇像是杀不完一样,总有新的被推过来,总有旧的被他们踩在脚下,与血染的污泥一起,被倭寇们踩得面目全非。
突然,我感觉到了杀气。久违的强者的味道,有强力之人挤过了人群,正奔向我。我没有看清,只是本能地躲闪,肋骨处便被划了一刀。
疼痛,刷新了的疼痛,刺激着我,让本已有些混沌的意识又清醒了一些。
所有人都还在拼命,既然没有倒下,没有殒灭,就代表着神还给我留了一丝机会,留了一丝可能,神倒要看一看,我是会滑向黑暗,还是背负起所有的苦痛,挣扎着触碰光明!
“杀!杀……”我在敌群中大喝!声音响彻战场!清军们疯狂了,我还没有倒下!
清军们怪叫着奋力搏杀,在各个方向挤压着倭寇。
倭寇被牢牢地钉在路障周围,动弹不得,四千人硬生生地压着三万人狂杀!
不知道现在倭寇还剩下多少……不知道清军现在还剩下多少……
路障中有一个狭窄的缺口,每次只能容一或俩个人通过,从那里挤出去的倭寇,无不撒丫子狂奔,头也不回地逃跑,他们也不知道要逃到哪里,总之便是要尽快逃离这个修罗场。
清军将全部的气力都压在了倭寇的身上,能感受到一波又一波的气势透过倭寇的人群如海浪一般传过来。
从刚才开始,我已经在趋向于用本能在挡那个强力之人的攻击,他也许是某个大名的心爱的家臣,也许他有着藩里数一数二的剑术,他急于用自己的才华于这里将我斩杀,好建立他的功勋。
一样的……一样的……贪婪总是相似的……欲望也总是相似的……
舍命争取的,正映射着他的本心。
他奋力争取的,正是他的邪恶!
我左手的刀本能的刺进一个鲁莽的倭寇胸中,他已经死定了,然而疯狂的人自会做出疯狂的举动来。这个要死的倭寇用双手紧紧抓住,我将他胸口刺穿的刀刃,也就是那把武士刀的刀刃。
我拔不出来,我的力气在衰减……我拔不出来……
这时,那个倭寇之中的强力之人,见势便攻过来,他料定我动不了了。
将死之人,你要这把将你杀死的利刃,就送你吧。我由拔改成推,那个将死之人带着他最后的执念,倒进那满是血污的烂泥之中去。
那个强力之人的刀锋已经极近,在他看来,他的功业也已经极近了。
生死一线间。“半步天涯!”这一招,我没怎么用过,主要是,一般时候也使用不出来。需要极静的心神,忘掉自我,只凭借着冥冥之中仿若神明的指引,挥出全凭感觉的一击。
而这一击的速度必然要快过,听凭感官感觉反应出来的动作,因为这一招完全不需要感觉,也完全不需要反应。
只是直觉一击。
没错!这就是在赌命!如俄罗斯轮盘赌一样!转轮枪中塞上未满的数种可能,我只是在赌那一种可能。
刀锋像死神的镰刀,我仿佛已经感觉到了黄泉的冰冷。
黄泉的冰冷就在咫尺之间……
血液飞溅……生死一线间……那是谁的血?
那个强力之人的上半身与下半身倒向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他所剩无几的临死之前的最后时间里,肯定无暇挂念家人,一定懊悔自己的刚刚的选择,怎么没能一刀毙了我!然而地上的污泥和血水正在淹没着他……
一声惊雷……轰隆隆……从所有还活着的人的心头划过……
不知是什么时候聚拢起来的乌云,何其怪哉!
轻且细密的雨落下来,然而浇不灭地上的这团子火。
雨点慢慢变大,伴随着雷鸣,咆哮着,然后突然戛然而止。
雨,短短地只是一阵,徒增了战场的泥泞,却也洗清些我身上的血污。
身上的伤口沾着了水,传来了新的疼痛,刷新了疲惫的精神。
人因为痛苦而重新振作!
手中的陨铁刀也淋了雨,洗清了血迹,露出了美丽而摄人心魄的花纹。
环顾四周,倭寇们的尸首,在不知不觉中已然遍地,雨水浇打着他们,使他们如同丧家之犬模样。
禁军中的两个将军经过长时间的搏杀终于挤到了我身边,在我力竭之前,给了我片刻喘息。
倭寇们没有停歇,离路障缺口那里近的,没有停歇地挤着逃跑。离那里远的,逃跑无望的,也没有停歇地做最后的困兽犹斗。
我便是他们最想击杀的目标,倭寇们也奇怪的很,眼见我中了那么多刀,受了那么多创,就是不倒下,何其怪哉!
将军们的搏杀,为我赢来了片刻的喘息,片刻的喘息中,新的力量在聚集!
“缺月挂疏桐……两段月!”新蓄积的力量,再一次放出火焰斩击!倭寇们的眼中满是惶恐,我如同鬼神,杀也杀不死,又刀锋射火地砍过来。
在这个科学还不完全让人信服的年代,我似乎同时让敌我双方都向迷信的方向迈出了不可挽回的一步!
不同的是倭寇们眼中的我,如同鬼魅……
清军眼中的我,如同神明!
“浪涌!”我使出了雪桥教我的步法,身影腾挪,敌人捉摸不定。“落日晴天!”我突然使出一个突刺将倭寇的一个将官斩落马下。清军一片欢呼!
“杀!”我扬起手中的陨铁刀,怒吼一声!随即便引来了清军怒雷一般地附和,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