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里本来就很大,虽说当中也有数不清的宫女和太监,但是分散了开来,有的地方便遇不到。
给云心阿玛和额娘准备的那座院子本身就有些偏僻幽静,现在这附近就更没什么人,虽然小太监和宫女们可能会有传言,但是不至于很快会知道是未来皇后的阿玛和额娘。至少在大婚之前应该是不会。
火狐将院子修葺得,我已经认不出来了,没想到这个小院子,竟像一块璞玉,一打磨便放出光芒来。应该还是底子好。
由于我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小太监在场,也便无人通报。我进门的时候,众人都没有一丝丝防备。
火狐,云心和姜顺,云心阿玛和额娘,都在院子正中,他们也是才到不多时,正在院子中闲谈,兼带着游览美景。
被灌了迷魂汤的云心,真真是跟姜顺形影不离,两个人好得像是一个人。
云心应该是才哭过,只不过这一阵子,被欢声笑语冲淡了泪水,现在脸上还有着能分辨的泪痕,和红着的眼。
姜顺的眼睛也是红的,应该是被云心带动着,也跟着哭了……想到这,我的心里不禁涌上一阵酸涩。现在真正可怜的人,应该是姜顺了,她应该已经没有家人了,却看着云心的团圆。
姜顺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里边自有许多的心思。既想看又不想看,她一定是已经知道了云心和我的关系……
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他们一跳,还是云心的阿玛和额娘先给我行礼,云心和火狐她们才跟上。私下相处的时候,火狐和云心都不把我当外人。
云心的阿玛和额娘,见了我倒很是慌张,也许是这新身份制造了隔阂,原本可是走得很近的,我还是小阿哥的时候,就时常有机会去云心家玩,并因此吃了不少云心额娘做的美食。
我印象里的云心额娘可是一位大美女。但是这十年的风霜与接近隐居的日子,看来条件并不是很好,云心的额娘也留下了风霜的痕迹,云心的阿玛自不必说,原本便年龄稍长,现在更显苍老。
他们现在还大概蒙在鼓里,并不晓得现在的情形,不知道为何会被放出来,到了这个院子。
我拉起他们向屋内走,云心的额娘和阿玛明显还有些拘谨,因着我特殊的身份。
屋内火狐已经实现准备好了食材,预备给两位长者接风洗尘。
虽然又是火锅,但是这个总比较活跃气氛,又不会放时间长了而变凉。也是为了能支开太监们免受打扰。
“你们几个还住在漱芳斋吧?”我问火狐她们。
“是,还住在那里。”火狐接过话头,但是她毫不顾忌的回话口吻却着实惊着了云心的阿玛与额娘。
“火狐姐姐是皇上认的姐姐,以前皇上落难的时候,一直照顾他。”云心小声地向她阿玛和额娘解释道。
“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挨着这里还有一处地方,要不你也给收拾了吧,然后你们搬过来,住得近了也有个照应。”我同火狐说道,我没有称自己为朕,也引来了两位长者的目光。不过我向来不情愿和云心或者火狐称朕,这让我感觉有隔阂和疏远感。
“我还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呢?我也是看上了旁边的院子,正想向你讨要。”火狐毫不含糊地说道。
“讨要说得多难听啊,哈哈,想要啥都是你的。”我笑着说道。
“要克制……”火狐也不好意思地说道。
云心顿时便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知道自己过不了多久,便会搬到阿玛和额娘身边。
“我也来帮忙……”云心在一旁瞧着边鼓。但是她也以火狐一样的口吻说话,着实吓到了两位长辈。收到了他们关切而训斥的目光。
“大小姐云心肯出力吗?”我笑着调侃道。云心的额娘与阿玛惊诧于我同他们的宝贝女儿关系如此要好。
我突然想到,我们的事还没有同云心的阿玛和额娘说,便想着借由这个机会,将这个事道出来,也算提亲了。虽然,火狐和姜顺也在现场,不过,现在说了,说不准也是好事。
我先敬了两位长者一杯酒之后说道:“我和云心,打算之后结婚的!”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表达有误,更正到:“我会娶云心,云心就是未来的皇后,我会善待云心,不会让她受委屈。”
我这么一说,云心的阿玛和额娘便更懵了。待到他们反应过来,便慌忙地叩首谢恩。
这对于来自现代的我,相当矛盾。这特殊身份带来的巨大反差,让我极不适应。我连忙拉起两个长者,竟有些手忙脚乱。
云心早已经羞红了脸。火狐淡淡地笑着,虽然还有一丝捉摸不定,但总归是恭喜的姿态。
但是姜顺就不同了,一瞬间便落寞得向一个局外人。虽然脸上也挂着笑,但早已经没魂了。
“对不起了,姜顺。”我在心里说道:“我对云心早已有了承诺。”
待再回到桌上,先前的气氛便已经变了很多。我仿佛向一池平静的湖水中丢入了一颗石子,溅荡起了层层的涟漪。
火锅的汤底已经沸腾,我提议大家动筷。已经饥肠辘辘的我们,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只是云心的额娘和阿玛比较拘谨,姜顺则像是没什么胃口。只不过云心一直在给她夹菜,不懂拒绝的姜顺生生地被云心给喂饱了。
我和火狐倒没这许多顾忌,皆是放开了吃。云心则是吃得一脸羞涩。
总共就这么几个人,也坐得开,临到要吃饭的时候,我便将随同我来的,负责侍卫我的雪桥也摁到椅子上,逼迫他同我们一道吃。
可能是这段日子火狐又吃了几顿火锅的缘故,已经将宫里能提供的食材摸了个清楚,这次竟然连蘸料也调好了,全是现代的风味,让从没吃过的云心她们,意外地眼前一亮。
这一餐饭,吃得极为舒心惬意,也在不知不觉中,将要说的话,吐露了出来。
用过餐后,便同云心她们在这里告别,独自和雪桥返回养心殿。
走了很远,刹那回头,发现云心还在向我挥手致意,便也同她挥手,两个人像傻子一般隔空交换着彼此的心思。
回到养心殿,我便继续沉心于阅读,各省各部报上来的情况。我现在还说不上要乾纲独断,虽然有着这个话语权,但毕竟坐上这个位子没多久,许多事还是并不能很好地了解其中的轻重缓急和厉害关系。
由此,我便要倚靠大臣们给我提供参考意见。并且大部分按照他们的建议处理的事情,其实是妥当的,我也在这个过程中开始一步步熟悉并且参悟政事。
与军事上的雷霆手段抑或奇兵出奇制胜不同的是,处理政事上,要极为的细心,不仅出发点要好,也要将各方势力的利益也要顾及到,正所谓雨露均沾,便能减少阻力,少一些反对的声音。
尽管,我知道这当中有许多的不应该,但也在权衡利弊中,选择暂时的妥协。
我深深地意识到,平稳乃是一切的基石。只有平稳的施政,社会安定,才有可能一步一步将心中的理想付诸实际。
现在的既得利益者们和国家的蛀虫们,依然还有很多,尽管道光皇帝搞过兴大狱,以各种名目清理了很大一批贪官墨吏,但是过了几年,一切又都死灰复燃。人类的贪婪真的是没有界限可言。
不过,道光皇帝上一次兴大狱,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我查了户部的底账,兴大狱总共罚没了超过八千万两的银子,这正好可以抵得上那免赋税两年的亏空。这也算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一次社会财富再分配,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社会上的各种矛盾。
读着读着,一份奏折中提到的信息引起了我的注意。
原本想着,是不是因为道光皇帝的两次减免赋税,又修了水利的贤德是否会减缓国内矛盾的激化,延缓起义和内乱的出现,直到读到这一份奏折,我原本的泰然自若便变成了脊背发凉。
因为我读到了一个省和它相邻的一个省关于拜上帝教的相关通报,奏折中指出现在两省中,已有相当数量的民众信封此教,虽现在暂时看来没有什么危害,但毕竟信徒越来越多,便向朝廷汇报。
毕竟,明朝的建立,也和明教脱不了干系,历次的农民起义,总或多或少能看见宗教的影子。所以,未雨绸缪,并无过错。
拜上帝教,这听着是多么耳熟啊!虽然历史不是很好,但是这几个字,让我只会联想到一个名字,那就是洪秀全,进而再想到太平天国。
虽然是一次失败了的农民起义,但是这一事件也是极大地改变了中国的历史进程。
也许对于它的解释多种多样,但在我眼里,消耗国力,以及造成人口的大量减少,都是我将它列为首要敌人的根本动机。
国家不能乱,这正如同家和万事兴,是一个道理。
封建迷信,这两个词常常连在一起,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迷信在这个时代,还有着相当大的市场,还能调动得起,相当多的老百姓,这个调动能力,才是可怖的。
我脑中竭力地想想出对策,灭火当然是防患于未然的性价比最高。可是,现在人数众多,但还没有反意的这些聚拢的流民。
但是,我转瞬之间就想到了,我现在手上已经没有可以信任且能重用的武将了。大部位都被派去荡平倭寇了。以至于,现在我的身边已经……现在若突然出事,那可真就是捉襟见肘了。
李鸿章现在毕竟还比较年轻,又不是像王二那般的拥有着霸气的气场与武将的实力,现在李鸿章只是一个书生,也许有时候能提几条妙计,但是统兵打仗又不是一个幕府参谋所能控制住的。
我不由得有些慌了起来。
我得快一点,我得快一点,我不能等着事态发酵变糟。我在心里不住地对自己默念着。
夜不知不觉就深了,今天过得倒是很快,也还没有新的战报送来,现在只有昨天的战场消息。我方正在徐徐挤压,鸭绿江畔的倭寇,而王二率领的精锐骑兵已经绕道侧后。
虽则兵力悬殊,倭寇占优,但是倭寇的粮草已经断绝,庞大的军队数量,在这时反而是要命的危局。二十万人马,一天就算再节省,一日消耗的物资,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断了军粮的倭寇的另一个可能便是溃散,这个可能也远远要比破釜沉舟,和背水一战这两个词语要发生在倭寇身上的概率,要大得多。
我现在一边翻看着奏折,找寻着新的蛛丝马迹。
雪桥在外面守着,现在已经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不晓得他是否是打起了瞌睡。
反正我是越发地清醒起来。只不过因着没有想出对策而愈发的郁闷。
这当皇帝的惊险,果真是一环连着一环。越不想出事,越要稳重的时候,便要集中捅出些幺蛾子来。
我知道,现在听闻的消息,也不一定是准确的,说是,还没有起义或是大规模聚集,但又谁能保证这份奏折不是在虚幻我。
我决定了,我打算去南方住上一阵子,以天子气压制那股子不详之气。
这次去南方的话,便不准备带云心她们了,毕竟不是去玩的。火狐势必要把她带过去,因为火狐,毕竟也是穿越过来的,要是她那时候回想起来一些历史知识的话,说不定会给我起很大的作用的。
想着想着,夜越来越深。我现在的手中急需要掌握一支新军,一支有战斗力的新军。京郊剩下的那六万余口的军队,实在不看大用,连僧格林沁那样即骁勇又体贴兵士的将领都不愿意带的,会存在着怎样的隐患。
但是这支六万余口的部队,确实也起着它的作用,毕竟是拱卫京师的利器,也不可全盘否定。
除了这六万人,我上哪里在收拢军队呢?此时,我忽然想到了,太上皇曾对我说,这支云骑兵,不仅战斗力高,而且纪律严肃。
这支云骑兵平日里一部分就化作大内侍卫,警戒着皇帝的安全。
我现在想着的是,收拢这支精兵,待到了南方,在收编一队人马。
我之前也曾怀疑过,雪桥和赵哥是否就是这支神秘的云骑兵中的一员。但是,经过我的观察,他们在作息,行动,言语等等都有较大的差距。
而赵哥和雪桥的硬实力,也要比云骑兵当中的任何一个要高超得多,怎么也不像是那样培养出来的。
王二的情况则要复杂许多且王二的志向极其僭越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三个的来源都极为神秘,但又都有着与我极深的关系。真的是搞不懂了。
看着我的烛火一直没有熄灭,昨日是火狐,今天便是雪桥委婉地催促我休息,保重龙体。
我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他,不禁百感交集。
顺了他的意,我便睡了,奏折我已基本都通读了一遍,对于现在的天下也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虽说不上全面,但是片面本身也是个认识,全面的认识也还要等这次南下再做了解。
我一倒下便睡着了,总是极其疲惫的,一天一天也总是将精力消耗得干干净净。
天明的时候,我便将火狐召唤了过来,与她两个人秘密地商谈,商谈着一些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秘密话题。
“所以说,我还是决定要下去,现在能倚重的人着实没有几个。而这次南面的事情如果处理得不好,将会造成极大的祸患。”我说道。
“你就那么走了,京城里的事,你能说清楚吗?”火狐说道。
“我尽量吧,搭台子不行,拆台子我倒是很在行,京城中的个股势力倒不容易形成呼唤,僭越的事,我连机会也不会留给他们的。”我说道。
“那你还来问我干什么,既然你已经有了计划。”火狐说道。
“多一个人想想,能少一点过失,多一点沉稳。”我说道。
“但我总觉得南下,不是一条妙计。天子本就不能轻易挪位,这也是皇权的特殊性。”火狐说道。
“那我就再想一想,你回去也要帮我努力回想,有没有现在我没想起来的事情。包括所遇到的人名等等。”我说道。
即使是火狐这一次只想出了几个这个时期的历史人物的名字,对我也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好吧,我尽力!你这次要去哪住?”火狐问道。
“大概是南京吧。那里航运方便,况且是故都,也有皇宫,能省不少钱。”我说道。
“可我记得,太平天国定都好像就是定在了南京,也就是现在的江宁。”火狐说道,也顺势带出了南京在这个时代的名字。
“那更好,我在那里坐着,也省得贼人惦记。”我说道。
火狐与我相视一笑,前方的路却又一次指向了未知。
刚刚初漏苗头的拜上帝教,到底会掀起多大的波澜,我这个掌船的舵手,也要压着浪驶过去,否则船就会翻!
我庆幸着较早的察觉,却不知道命运会否这样轻易的让我渡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