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城城外,我的王二率领的二十余骑沿着小路绕着汉城谨慎地侦察。出乎预料的是,并没有看到倭寇的大部队的踪迹。
也许是我们绕得圈有一点大,正好在倭寇的警戒范围之外,也说不定。
太阳慢慢升起来,早春温柔的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林间枝叶的间隙,斑驳地投射在轻骑的身上。
我们也在动,风也在摇动着枝叶。光影陆离着,变换着琢磨不定的绚丽。
空气是清新的,舒缓着一夜未睡的我们,撤换着伴随着火焰与奔跑的一夜焦心,给人以轻松的慰藉。
然而,二十余骑仿佛如同钢铁打造的兵器一般,坚硬强韧,没有一丝丝妥协。一路奔驰着,像是利刃沿着刀法走,从容不破之间透露出一种必然的意志。
没有倭寇大兵团的踪迹,并不代表就不会遇到倭寇,我们已经做好扑杀沿途遇到的一切倭寇哨兵与斥候的准备。战斗随时都可能打响,我们所警惕的,也许此时此刻也在警惕着我们。
王二敏锐的察觉到,山林中有些异样的声响,二十余骑精骑也迅速在王二的手势下,减慢了速度,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侦察小分队在一瞬间便分成了三股力量。
两路包抄侦察敌情,王二则护着我拖后,谨慎地向前走。
分出去的这两股,并非是对着这个声源去的,而是查看着周围是否还有与这股声源相牵连的力量存在。
毕竟倭寇倭寇的哨兵或是斥候,都如同现代的地雷一般存在着,常常还有连环与关联的存在。
我们既不能打草惊蛇,又要斩草除根!
慢慢接近之后,才发现,根本就不是什么倭寇的哨兵或者斥候。而是一群正在为非作歹的小股倭寇。
朝鲜百姓正在被虐杀,我实在是忍不了,这伙倭寇我必须要肃清。
倭寇的数量在五十人上下,不过但从他们的服饰衣着来判定,他们的战力根本就不值一提。现在连我算在内的这剩余二十骑,可是精锐中的精锐,属于清军中,战力天花板级的存在。
这些小股倭寇正在劫掠扫荡一个小村子,可谓是无恶不做。
但是我们现在还不能贸然动手,左右两翼再分别派出五人,分两路从外侧包抄包围这伙倭寇。
打败他们毫无问题,但是难就难在不能放跑一个,倭寇的数量毕竟多,若他们分散逃跑,我们难免故此失彼。
我焦急地等待着,两侧的包抄清军正在向预定位置移动着。
然而,倭寇的杀戮确是一刻也没有停歇。我眼见着又有朝鲜百姓被残杀。但是,我们也有我们必然的使命在,要做到万无一失。
我心里在焦急着数着秒,一边看着倭寇,一边看着两侧包抄过去的清军。
现在跟着我的只有包含王二在内的九人,加上我正好是十个,我们就像搭在弓上的箭矢一般,随时准备着窜出去。
两侧包抄清军距离包抄点位还有些距离时,这时倭寇突然从一处民房中驱赶出一位朝鲜族姑娘来。
这位朝鲜族姑娘还很年轻,穿着朝鲜族的民族服饰,此刻却惊恐切绝望。
她无助地四处寻着逃生的路,却发现倭寇们从四面向她涌来。
倭寇们发出着怪笑与怪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朝鲜族姑娘,就像狼盯着羊一般。
几十个倭寇把这个朝鲜族姑娘,彻底围堵住,开始收紧圈子。随着圈子的收紧,倭寇们的怪笑与怪叫变得越来越大声,也在刺着我的心。
但是,两侧包抄的人员还没有到位。
突然,朝鲜族姑娘发出声嘶力竭地尖叫,我知道她已经崩溃了,以及她现在即将面对的命运,黑影在将她覆盖。世界最肮脏也是最丑陋最残忍的都将降临到她身上。
我再也按捺不住了,拉着马缰,一下子便从隐蔽处窜出。如一道惊雷在大地上绽开。
王二迅速跟上,剩余的八骑也猛地追赶。
倭寇看见突然出现的我们似乎也并没有惊慌,毕竟我们才有十骑,而他们却有五十多人。
倭寇在顷刻间,就做好了迎击姿态。娴熟地摆出三排枪阵。他们的匠人精神也许是他们为祸人间的助手,助长着他们的嚣张的气焰。
愤怒的我,不断地快马加鞭,不断缩减着死亡来临的时间。
倭寇的第一轮排枪打响了,看到烟火的一刹那,我便使出了从蒙古骑兵那里学到的蹬里藏。
视线余光里的王二,也在第一时间跟我做着相同的动作。
能听到身后有马匹接连摔倒的声音,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有清军的骑兵被击中摔了。
战场上弥漫着倭寇的怪笑与怪叫声。第二轮排枪紧接着便打了过来,后面的清军又有骑兵坠马的声音,跟随我舍生忘死的清军让我心疼。忽然,王二的马匹的姿势开始出现了问题,我一瞬间便感觉到王二似乎也要摔了。
果不其然,倭寇的子弹虽然没有击中王二,却打中了王二的马,那马并没能坚持多一会,便被弹丸洞穿后模糊的血肉折磨倒下。
倭寇的两轮齐射之后,冲锋的马蹄声竟然只剩下我自己的了,第三排的排枪的所有枪口都已经指向了我,我知道这一轮排枪,我必然会被集中……
倭寇们令人恶心的怪笑与怪叫,充溢着战场,也充溢着我的耳。我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沸腾,我就是如此程度吗?被肮脏的畜牲们调笑着杀掉吗?
越来越近,一切的一切,总有一个终结!
第三排的枪响了,伴随着我们的坏笑与怪叫,子弹在向我飞来。
“月河浪涌!”我化作了闪电本身,一瞬间脱离了那匹战马。身影在斑驳地光影中挪移。
近一点,再近一点。我忘记了呼吸的奔跑着,如同洪水猛兽,一个人便冲向了倭寇五十多人的敌群。
两侧的包抄部队,觉察出了事情的不对,策马扬鞭地向我这里赶……来不及了!
“缺月挂疏桐……两段月!”奔跑着的我,脚猛地踏地,身子腾地一下便飞了出去,在空中,拔出了陨铁刀!范围超大的火焰斩击,旋转着便贯穿着倭寇的阵列,接着的连斩,让我从敌人阵首杀到队尾。
倭寇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我放倒了一片。
我转身,他们也慌忙转身,重新将枪口抬起,有倭寇已经重新装填好了子弹。总有人会死,不是你们就是我!
“死歌!”这一招正是我第一次见到雪桥,他使出来的那一招,于寂然之间,徒生火焰。
我要将你们肮脏的魂魄从你们丑陋的身体当中剥离,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刀刃流火,血液如泉似雾地乍现。仿佛要把这早春的风劈开一般。世界如此沉静,似被我散发出来的杀气噤若寒蝉。
倭寇们像见了鬼一般地看着我,我身上的一切,似乎都无法从他们过往的狗生中寻得答案。
我用杀戮终结着他们的杀戮。
对待恶行,必要对其惩戒。
天子之怒,就是雷霆。
王二从倭寇们的身后杀来,坠马似乎都没有伤到他,只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们两个人压得剩余的三十多名倭寇喘不过气来。
“你们就是这个世界最肮脏的卑劣牲畜,唯有地狱才是你们应去的场所!”我用日语说出他们最后的审判。
倭寇惊恐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王二与我没有言语,但却是在同时之间对倭寇们发起了攻击,倭寇们完全被这两股杀气压制住,一时茫然愣在那里。
枪弹继续向我射来,我没有躲避,径直地冲向他!
你能打中我吗?颤抖的卑劣者。赌命,我可没有怕。天命自有归属,我不相信这世界是黑暗的天下!
“飞龙斩!”向我射击的倭寇,转瞬之间便被劈成两半。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时间,将被自己的恐怖所淹没。
王二的刀法与我不同,简洁之中透露出刚毅,巨大的力气不止将敌人斩杀也将敌人击飞。
他终于相信我了,没有再急于冲向我身边,将倭寇不断地击杀,不断地驱赶。
威吓的刀刃所指的方向,残余的倭寇们是断然不敢去的,前一刻还在嚣张着的倭寇,此刻却怯懦地失去了逃生的力气。
倭寇们的精神在崩溃,举着武器向我们刺杀过来,邪恶之人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继续他们的邪恶。
他们十恶不赦,他们永远都没有悔过之心,一群肮脏的败类!
“耀光!”我再一次使出大杀招,刀刃翻滚着,便将挡路的孤魂野鬼一个一个劈开。
有倭寇要逃,我转身拔出短柄的陨铁刀,便甩了过去,逃跑的胆小鬼应声倒地。
残存的倭寇们瑟缩着,将目光重新聚集在那位朝鲜族姑娘身上。
一瞬间便将利刃抵在朝鲜族姑娘的脖颈,卑劣的倭寇在做着最后的顽抗。
倭寇因为惊恐的手,正僵硬而残暴地将利刃紧紧地抵在姑娘的勃颈上,血慢慢流了出来,倭寇们根本不在意这个朝鲜族姑娘的死活。
他们最后的动机,只是想利用我们的善良逼退我们。卑劣者连这个也算计到了,他们从头至尾都认可自己做恶!
怎么可能放你们走呢?这里就是你们的死地!但是,我现在动手的话。她的命也便在旦夕之间随同那些刚才还想强暴她的人一起死去。
我的刀刃在彷徨!我竟然被这倭寇算计到了。
倭寇的脸上,渐渐露出狰狞的笑意,他似乎看见了他的生机,从我们被他鄙视的善意之中,他看到了他活下去的侥幸!
正在他的庆幸之中,连我都没有察觉到的箭矢,正中他的眉心,他自己,他身边的残留的倭寇们,王二和我都是震惊的。但是下一秒,我便意识到应该是包抄的清军终于赶了过来。
我甚至没有回头看,因为被击毙的倭寇身旁,另几个倭寇也正要抢夺那个朝鲜族姑娘,在他们眼中,这个朝鲜族的姑娘可能就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电光火石间,王二与我,从两个方向迅速扑向倭寇,倭寇也没有抬眼看我们,只一心将他们的利刃向着朝鲜族姑娘捅去。他们在最后一刻,也想着杀戮……
“断秋风!”急速奔跑的我,手紧紧地握着刀柄,身子腾地跃起,要赶在倭寇得手之前将他斩杀。
王二也在一瞬间扑向另一个,我们没有说话,却在一瞬间彼此心领神会!
手起刀落,倭寇的脑袋应声落地,我随即将倭寇踢开,因为他的惯性也是朝着朝鲜族姑娘的。
我刚刚站在朝鲜族的姑娘身边,其余的倭寇依旧着扑来,他们也已经丧失了理智,变得像丧失一样,失去了脑回路。王二斩杀当面之敌便冲向我。
而我因为要保护姑娘,而没有原来她,因此未能在大展拳脚,只能抵挡着倭寇的乱刀,伺机挥出一个个斩击。
王二从倭寇间杀过来,一路指向我。
越到后来,剩下的倭寇的战力越好一点,他们的强者总是躲在弱者的身后,逼迫着弱者犯恶,而自己坐收渔利。
剩下的倭寇已经能勉强接下我两招,并能回我一击了。
但倭寇还是因为惶恐而颤抖了手,斩击之中缺乏了决绝与坚定,犹豫就会败北。
抓住时机的我,提刀一个箭步……
“落日晴天!”直刀突刺,直直地将他的头颅刺出一个窟窿!
王二与我越来越近,随着包抄的骑兵的逼近,胜局在被锁定。
残存的倭寇眼中的光消失了,变得无神而浑浊,他们黯淡的目光里似乎已经昭示出他们马上要在异国的山野间,充当孤魂野鬼这一事实。
最后的鲜血泼洒在朝鲜的土地上,是倭寇们对于刚刚犯下的暴行所受到的惩罚。
光明如同太阳,再一次划破黑暗,将光明普照人间。
战场终于重归沉静,五十余名倭寇已然全部被诉清了。
清军仍然在外侧留有警戒哨,我们则还要打扫一下战场,使我们的踪迹,尽量的不暴露。
这时,我才发现,这个小村子,似乎只剩下了姑娘一个人还活着。而她还没有从刚刚的惊骇中,缓过神来。
而当她一缓过神来,便一下子冲向我,一把扑在我身上,紧紧地抱着我,不肯松开。我只得安抚着她。
王二则和其他的清军继续的清扫着战场,将倭寇的尸体都处理掉。
可是,无论我怎么安抚,这个姑娘都不准备松开我。她也不管我现在一身的血,她毫不在乎,我只得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像曾经安抚着云心的时候一样。
能感觉到她正在一点点地平复下来,从刚才濒死的恐惧中,这才慢慢地爬上岸来,而我的轻抚,正是她爬上岸来的阶梯。
但是,她刚缓和了下来之后,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始放声大哭,哭得很凶很凶。
她的哭比云心之前的任何时候哭得都要凶,也许……她家人在她眼前经历的事,也是云心没有遇到过的。
生离死别,往往断人肠!
我继续安抚着她,但是王二他们的清理工作也已经到了尾声,我们肯定是不能在这里停留的。
她怎么办?
这时王二过来了,他似乎要提示我们该走了。
眼前的姑娘从泪眼中望着我,我这时才发现,她惊人的漂亮,甚至可以说,比云心还要美,即使她现在哭花了脸,可是她那闪闪发亮的卡姿兰大眼睛,还是像小海豹一样摄人心魄。
她对着我说了一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朝鲜话,便又扑在了我的身上,这一回她抱得可比上回紧的多,我连呼吸都感觉有一些受限。
“她刚才说了什么?”我问王二道。这里只有他懂朝鲜语。
“她说她要嫁给你!”王二有点揶揄地说道。
什么!我一瞬间脑子就炸了锅,这怎么行,云心知道了,不得咬死我!不对!他哥就在平壤!我和福宁可是刚刚才缓和了下来!坚决不行!
可是,这回,无论怎么安抚她都不好使了,她已经像树袋熊一样长在我身上,挂在我身上了。
但是,我们必须要走了啊!这可怎么办!
“先带着她走吧,皇上!反正,也不能再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了。”王二说道,并且用眼神让我看看这周遭,确实她在这里已经无法存活了。
我无奈,只得把她带上了马。
上了马的她,一瞬间就不哭了,就好像生怕我在赶她下来一样,乖巧得不行。
带着她骑着马的我,心里却一直在想着云心,已经和云心分离好长时间了。
眼前的她,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而她却全然不以为意。
清军骑兵收拢着,重新开始前进,继续沿着预定的路线侦查着前进,在汉城外围,再没有发现倭寇的踪迹,我们便策马扬鞭前往一处高地,从远处利用望远镜俯瞰汉城。
一路上,我能感觉到其他的清军也在打量着我马上新出现的这个成员。一想到,之后要带她回清军大营,我一时竟不敢想了,我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可能要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