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的时候,舰队绕过山东半岛最东端的成山头,一路上竟未遇到任何阻挡,又顺风顺水,竟比我们预计的还要快,难得的顺利。
要说唯一让人有点疑惑的便是,当舰队航行到宁波外,舟山群岛外海的时候遇到了一艘美国商船。按理说,大海那么大,遇到一艘外国商船,又不是军舰,根本无需大惊小怪。但奇怪就奇怪在,此时正与大英帝国处于蜜月期的清廷,只对大英帝国开放宁波等口岸。其他国家的贸易商船,一律只能到广州一地贸易,而且是和广州当地十三行展开的间接贸易,属于半官方的性质。涉足中国内地的贸易也只对大英帝国部分开放。
从世界最大单一市场的中国,获取到的最惠国地位,以及部分内地贸易的自由所产生的获利。加上巨额的国债捆绑,以及稳定的利息锁定。大英帝国从这些上面的获利已经有所超过之前,通过鸦片贸易产生的获利。既然一只健康的奶牛可以稳定的产奶,大英帝国也没有必要急急忙忙毒死她。
这便是鸦片战争一直没有爆发的大部分原因。当然,大英帝国依然对中国有所制约,但现阶段的需求占了主导地位,所以必须稳定住大清,以期获得源源不断的财源,来抵御沙俄在亚欧以及克里米亚地区的多线扩张。另外还要在与新兴的原大英帝国殖民地美国的竞争中处于压倒性优势,这些才能使日不落帝国维持住世界霸权。
在中国一定程度上的排他性贸易权,也不单单是获利这一项,还有打压竞争对手,不断降低己方工业品成本,维持竞争优势的成分在里面。
这里面的信息,我是从阿尔伯特亲王和火狐口中得到的间接见闻与消息,拼凑汇总出来的。
所以说,这艘美国商船出现在舟山外海就很奇怪。政策少说执行了也有快十年了,还会有人不知道吗?可谁也说不出个缘由。
“兴许是新手,或是财迷心窍的商人,也想从宁波把货卖出去,省下许多税钱。说不定到时候他们还会挂大英帝国的国旗呢,反正他们也是说英语的。”舰队副官最后也只是这样说。
这只算一个插曲罢了,主要是平平无奇的这一段海路,什么也没有,人们才反反复复咀嚼着这条可疑的美国商船的种种可能,增加了无聊时的谈资而已。
船上关于美国商船的话题,聊着聊着就转移到了鄙视上,美国乡下佬,土得掉渣。
虽说是舰队一直保持离海岸大约三十海里的距离向北航行,以尽量的避人耳目,但是一路上一艘清国水师的战船都没看见也多少让人咋舌,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还是让人感到有些意外。
“之前也卖给清国一些军舰,虽然档次上没这次的好,大约只是些四等舰,五等舰,但怎么说也有二十条。我们一路北上,一条未见也是个奇事。”连阿尔伯特亲王也这样说,语气中不无揶揄的调调。听了着实心里不好受,但面上依然笑笑而过。
转过成山头,到天津,至多也就是一天多的海路,其间还要经过庙岛群岛。
海况很好,并不很颠簸,风也合适,舰船的航速一直维持在相当不错的状态。
入了夜,舰队已过了庙岛群岛,正航行在渤海上,我又登上了甲板,想去吹一吹海风。毕竟在广州那么的不顺利,心里对这次天津之行,能否达成预期的目的,也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我需要静一静,想一想。
云心说什么也要陪我去,便依了她。
两个人在甲板上走了一会,便一起依偎着缩在一个避风的角落。她毕竟是个女的,在这船上还是少抛头露面的比较好。
两个知心的人,也不用说什么话,就那样一起坐着,便很安心。海风带来清新的空气,远比住舱内的空气要清爽宜人,也许能给我一个更好的思绪。
伴随我的四名侍卫,两死两重伤。我若不是因着机缘吃下神秘的大小还丹,也绝走不到今日。闯了数次的鬼门关,也让我的心愈发的沉静,似乎也在慢慢相信天注定,我可能真的有上天的选择在。但是这份选择,是带有历练的,上天也会降下重重考验,不止要锤炼我的意志还有那一份牺牲的觉悟。
已经二百年了的垂垂老矣的王朝,内忧外患,风雨飘摇。我现在算不算是只有着野心而能力不够的家伙呢?我也许至死也会困在这个时代,那么,便多做一些努力,让这一个世界少一些血泪,善良的人们能够得到幸福。
人选择不了出生的世界,也选择不了身处的时代,但是可以选择一个怎样的自己,和自己要走的路。
瞭望哨突然传来海平线上有灯火的消息,一时间惊起了值更官,舰队的副官也上了甲板,我便要向着他们那里走,嘱咐云心先回住舱等着我,别乱跑。
到了瞭望哨那里,他又说看不到了。舰队副官竟然挂着一个望远镜,自己也攀了上去。两个人都是视力极好的,他们寻了半天,也没有结果。
副官从上面向下望着我,没有急着下来。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的意思是,这和当初小约翰也就是爱德华王子报告的情况有些相似,极有可能有危险出现。
我想了一下,还是招招手让他先下来。
“让瞭望哨继续警戒着,但是先不要拉响警报,不要全员备战。”他下来的时候,我如是说。
“为什么?”他问道。
“一个原因是现在海上没雾,视距很好,能看得很远,就算有意外情况,也来得及反应。另一个原因是,你没注意到风弱了吗,现在的航速不快,想追也追不上。黎明吧,也让官兵先休息好,天亮之后需要大家很大的精力。”以为一直在外面坐着,我察觉到了风已经弱下来了。而且我们还是顺风,若有对手的话,他们也是逆风。
“那好吧。”他回应道。
我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的海平线,等待着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