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大婚,由于皇帝本人的坚持,办得简单而节俭。
但是这个简单和节俭也是相对的来说。对于小民百姓,寻常人家,这次的大婚办得依然是奢侈的。
礼部的官员在大婚的前一夜被召入宫里,也就是与端华一同被传召的,但是礼部的官员,因为还有在值的,来的就比较早,比端华来的还要早。
“朕想明日举行大婚,一切从简,你们给朕草拟下流程,朕看看再酌情删减一下。”我对着礼部官员说道。
礼部官员天黑之后被召入养心殿,正纳闷找他们是什么事,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晴天霹雳。
“皇上……怎么……”礼部官员愣了一刻说道,但只是刚开头了几个字,便猛地止住了口不敢往下说了。
皇帝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的,只要是不违背天理人伦,都是可以的,礼部的官员自然是没有胆子问为什么,因为这便是公然的僭越,虽然此事极为蹊跷,他们之前可是连个音也没有听到,皇后是谁也不知道。
我也想过,这么突然的话,确实也不好筹备,但是本来我也没想大办,只是利用现有资源,简单操办一下,即可。不用大费周章,就算事先不准备,宫里现成的东西,摆几桌酒席,总不会很难。
看着礼部官员为难的神情,我体谅地说道:“也不难为你们,朕也想简简单单,草草了事,朕还有事要急着办,办得不好,朕也不怨你们。说说吧。”
“皇帝大婚,此事重大,但是吾皇圣主,此事无任何不可,臣等必戒心尽力为皇上筹办。”礼部的官员,在痛苦地想了一会之后,竟只道出这一句。
“对,朕要的就是这句话,从简从速,只要能让太上皇知道朕大婚了即可,别的一切能免则免,能拖后则拖后……”我说道。
“回皇上,臣等明白了,这就回去筹办,定不辱使命。”礼部官员说道。
“行,下去吧!”我看出了他们迫切想走的心思,便大手一挥放他们走了。
他们既然都这么说了,而且打了包票。我又那么说了,办得再差,也不责罚,能让太上皇他老人家知道我大婚了,便可以了,这应该不难办……吧。
端华来了的时候,我只同他商议了南下的事宜,也就是大婚的第二天便启程动身,他的差事总要比礼部的官员多一点缓冲的时间。
当然我也没有同他讲我我明天大婚的事,只说了后天启程的事,说完了,便也让他走了。
我此次南下带的军队,就是道光皇帝得了首笔英国国债时,便开始秘密招募训练的云骑兵吧,他们现在大部分作为大内侍卫留在宫内,还有一部分被作为密探放了出去。他们的职责无非两条。
其一,便是保护皇帝本人的安全,以及防止有人逼宫,篡权。实打实的需要强大的战斗力,为皇权保驾护航的。
其二,他们的职责便是探知天下的动向,使皇帝在之九五之尊的位子上坐得安稳。包括这一次,我也并非,只是从奏折上知晓南方有关拜上帝教的事,也有皇帝专属的消息源向我告知了,当然,按照另一个说法,也有卧底渗入进去了。
这一次,我只需要带走宫中的属于云骑兵的大内侍卫便可,当然他们的身份也不会暴露,还是以大内侍卫的名头随我南下。宫内也还有一些侍卫的,所以不用担心太上皇的安危。
虽然这次南下,我只带着这几千兵马,但是完全不用为自身的安全而担心,这些可以算得上比御林军还要精锐的神秘部队,就是这个时代的特种部队,完全有以一当十之勇,打几万的乌合之众完全不在话下。
而京郊剩余的六万余兵力,完全没有调动,留着他们拱卫京师。再说他们养尊处优,全然谈不上什么可靠的战斗力。就连僧格林沁出征时,也不愿带上他们。
现在是我初登大位,许多事还没有理得清,抓得稳。日后,全国的兵勇,必须重新整肃一便,重整武备,而非现在这般,每遇大事便捉襟见肘!
在这大婚的前夜,人都走了以后,我便又是孤家寡人在这养心殿中,太上皇早已睡去,当值的太监也被我差遣下去,只有赵哥在门外守着我了。
人生起起伏,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这里了,当一切不是那么没有头绪的时候,也还会茫然无措,也还会有时呆呆地在那里发一会呆。人并不是一台机器,只会向前……
赵哥始终沉默着,可他的沉默并不会让我感觉到冰凉,反而是一股坚定的支撑的力量。一种认同和守护的心意。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为了我,我也是一个化身,天下的化身。
大婚之日的清晨,我是被嘈杂声音扰醒的,虽然他们都尽量小声,但是事情太多。
老太监见我醒了,便准备为我更衣,罕见地没有劝我再多睡一会。我明白,今天的我是他们的,要配合着他们尽量顺利地走一遍流程。
养心殿外,已是一片喜庆之意。到处张灯结彩,正应了那词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些人恐怕是在我刚刚睡着之后,便开始了准备,肯定有人一夜未睡。
皇帝的成婚当日是重头戏。
首先要行“册立奉迎礼”。
一切准备停当,我便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养心殿,銮仪卫陈设法驾卤薄于太和殿外、陈设皇后仪驾于宫阶下及宫门外。
乐部将乐悬于太和殿外,等待着大典的开始。
礼部鸿胪寺官设节案于太和殿内正中南向、设册案于左西向、宝案于右东向、龙亭二座于内阁门外。
内监设丹陛乐于宫门外、节案内于宫内正中,均是南向。设册宝案于宫门内两旁,东西向,设皇后拜位于香案之南。
我是被人群簇拥着向前,那老太监便像是导游一般,一直跟在我身后,小声轻言,配合着我,尽量避免我出错。事无巨细,都在他的安排下向前推进。
与那些慌张的礼部官员相比,道光皇帝用惯了的这位老太监,才是真真正正的能人,看着纷繁复杂的事,经他点拨,都是顺水推舟。他本就算是皇帝的内侍,对他我也不用见外,全当是自己人。
我在人群中不住地遥想着,遥想着大婚的另一个主角云心。由于礼部官员的参合,云心的算盘算是落空了,不过也换来了我的旨意,给姜顺的恩旨已经下了,只是不与皇后的大礼在一起罢了。
本来这次就仓促,若是再不合礼制,那礼部那些人就都看不见自己的活路了。我也不愿难为他们,云心也理解了难处。
我想着云心,想必她现在也同我一样紧张吧,毕竟都是第一次结婚。
我渐渐地便不自觉地忘记了自己的皇帝身份,只是从青梅竹马的小时候的玩伴,看待着视线中的焦点云心。她现在会是何其貌美如天仙,羞得不成样子。
册立大礼很隆重,完全不是我预想的样子,过程比较严肃和死板,完全是祖制的延续。
我俩像俩个玩偶一样,随着众人恭谨地引导,一步一步向前走。但作为当事人来说,内心已被喜悦和甜蜜所包裹,纷繁复杂的流程全然看不进眼里,顺从地随波逐流。
册立礼之后,云心皇后着吉服,乘坐凤舆出府邸,再由大清门过金水桥、午门外,然后由午门的中门进入宫内,皇后的凤舆由乾清门的中门进入乾清宫,降舆。
之后有命妇将富察.云心皇后引入到洞房,即坤宁宫东暖阁。至此,富察.云心应是第二位成为大清皇后的富察氏。
按照原本的流程,大婚之后要同云心在坤宁宫东暖阁里住三天的。
但是心系天下的我,像是一刻也坐不住似的。
在让太上皇知晓了这一切之后,我便开始准备南下的逐项事宜。只不过,因为太上皇的口谕,此次南下,必须带上刚成婚的皇后云心,便不得不带上了她。
而云心这个捣蛋鬼又非要带上姜顺……原本,火狐也是跟着去的。这就变得让我难堪了起来。三个女人都要去!
我该怎么面对火狐,本来和她说的是只带她,不带云心的。这搞得我便只剩下尴尬。
迅速收拢的大内侍卫中的云骑兵,集结在一起的时候,便透露着凌冽的杀气。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看着便都不像是一般的战士。
人员于大婚当夜便集结好了,次日凌晨便开拔。其实大婚之后,我也并没有什么与皇后云心独处的机会,她现在只不过是空有一个名头罢了。
皇帝封妃可就没皇后这般死板,差不多是临行前便封了,也给了姜顺一个名分。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是实在害怕云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给我搞出什么幺蛾子的事,顺了她的心意。
给姜顺的封号,还是云心想出来的,她说她还想了好久,想来想去最后把自己名中的一个字给了姜顺。
没错,姜顺的封号便是云妃!只是,这也需要想吗?我完全无力吐槽。
我这边被南下的诸事填满了心头。那一边,姜顺和云心却像是两个小学生一般,欢天喜地地有说有笑。完全是像去春游一般。满满的都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与期待。
火狐倒是表现得很冷静,这时看了,便完全像是一个老成稳重的大姐姐一般,她的实际年龄可是没比云心大多少啊!
皇帝出行的马车倒是真的很大,我们这次出行是先走陆路,再走水路,由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
虽然陆路不多,但该有的排场与仪仗,倒是一样也不少。
马车里,云心拉着姜顺早已经坐定。为了防止火狐误会,我也让火狐坐了进去。
马车外两侧有雪桥和赵哥骑马护卫,在外一层是云骑兵,斥候等已经散出了,按照野战的规格搜索前进,不留一丝马虎的地方。沿途也禁止百姓围观和欢迎。
虽然这样有一点不尽人情,但是也最大限度减小了扰民和减少了百姓的负担。
同时也减少警戒的目标,使云骑兵更从容地警戒着皇帝的车驾。
姜顺被云心日夜带着,性格也由原来的沉默寡言变得慢慢开朗了起来。现在也能说上几句话了。
马车里,三个女人一台戏,虽然火狐一路上也没说几句话,但是马车上的欢声笑语一路上也没停过。这样的氛围下,我也根本不可能静下心来做什么,或者想什么。
便索性融入进了云心的奇思妙想中,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回应着云心的话语。
姜顺吃惊地看着与往日极其不相匹配的我,火狐倒是一点也不吃惊,因为这本就是我的真面目。
和云心在一起的时候,我其实就是一个比云心还幼稚的小孩。云心的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我都懂。
马车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也感受不到旅途的颠簸。我们几个也像是在不知不觉便抵达了渡口换乘。
我这个皇帝做的也是天马行空,从取得了大位以后,其实根本没在宫里面安心地住过几天。若是我取得不了傲人的施政成绩的话。
后世,怕是很容易要拿我同那明武宗做类比。想到这里便不觉得有些后怕。
但是,转眼便被云心的欢乐所冲淡,开心笑着的云心是那么的美。一个笑眼就能让人的心融化。
上了运河上的船以后,明显便感觉舒服了许多。
船上的空间,可是比那马车大上了太多太多,虽然那马车也是很大很大的,但是怎么也不能同这船做类比。
刚上船的时候,云心还好奇地到处跑来跑去,仔细打量着船上的各种物件,完全是一个小孩子沉浸在新奇的事物中,哪里像是一个皇后应有的做派。
船虽然之前云心也坐过多次,但是这运河上的龙船,云心是第一次坐,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坐。
但是,小孩子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闹腾了一会儿之后,她便累了。学着有模有样的给皇帝请了安,便退下了。姜顺也是随同她一起。现在看来,姜顺成了她的跟班。
可是姜顺,只看她一眼,便也知道,她是全然不在意的。她也是一脸的傻笑,完全沉浸在自己眼中的我。
她在朝鲜时便许下的心愿,如今让云心生拉硬拽地给帮着实现了,现在自然是对云心满心感激。
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这个样子的状态,也是我之前万万没有料到的,现在,只能把一切留给时间,让时间理顺这一切吧。
人有时候是真的感叹自己不能预知未来。现实的世界有时候往往比最天马行空的想象还要奇幻。
她俩下去了以后这舱室中便只剩下火狐和我了,火狐是硬被我留下来的。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浪费不得。
我把我们俩,关在一个屋子里,备好了纸和笔,准备两个人一同将我们那个时代,关于太平天国的种种记忆和记忆碎片都汇总起来,理出个头绪出来。
当然,这件事是绝密的,赵哥和雪桥在外面值守,附近是不允许有人靠近的。
关于太平天国的讨论,我俩也全都是在纸上进行,而这些纸张之后也是要全部都烧掉的。我俩的记忆就是此时此刻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天机,是断然不能泄露的。
这次出发,虽然没有带上李鸿章一同走,他还是在他那个秘密作坊监工着赶制新式的枪械。但是,我们从李鸿章那里提走了一批新造出来的枪械与子弹。
总数是枪支两千,子弹二百箱。没有再多拿,毕竟那个秘密作坊主要还是供应在鸭绿江畔抵御倭寇的清军所使用的。
我们这边多拿一点,那一边就少拿一点,这可不行。
现在,鸭绿江畔的战斗,才是帝国的重中之重,毕竟现在南方的拜上帝教还是处于一个刚刚露苗头的状态。
虽然是有危险性,但是,始终还没烧起来。
鸭绿江畔的战争,现在依然胶着着,完全看不到短期能速战速决的样子。
二十余万的倭寇依然盘踞着,还看不到我们烧了他们九成的粮草的直接影响。也许倭寇也有我们还没有掌握和了解到的情报。
这就很让人揪心了,毕竟我们在那里的清军,单从总数上来说,还真没有倭寇的多,而且是远远少于倭寇的。
现在在平壤的由福宁带的那一万多清军是断然不能出城的,平壤是好不容易占到的据点,一旦失去了,那在朝鲜便再无根基,也会使朝鲜的民心和军心尽数失去。
眼下我们要做的首要事情,还是要稳住,我给前线的左宗棠和僧格林沁的密旨中,也是这样说的,哪怕是短期打不赢都不要紧,只要能保住现有的局面就可以了。后面的事,日后再说也无妨。
但是,坚决不能输,不能溃败,无论如何都要稳住,拖住,耗也给倭寇耗死了。希望他们能好好地理解我说的话。不能乱,我想他们是知道我的用意的。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一步也马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