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要将我的灵魂撕成碎片。
王二的神情在这个时候，由吃惊又像变得恍然大悟一般。
远处围杀城南日军大营的枪声正在消散，又或者说是我的感官的感觉正在衰退，不知是枪声，就连我自己的叫喊声，我也渐渐听不见了，我张着嘴，感觉是在叫喊，可完全没有一点动静。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在无限的疼痛中，连一个发泄的途径都寻不得。
比这更令人恐惧的是，我的眼界，视界也开始收缩，模糊，比黑暗更黑暗的帷幕正在我的眼中拉上，将我投入进无尽的黑暗中。
难道这个王二是要害我，就这样取我而代之吗？若是这样，他便也太卑鄙了！
刚才的种种，他的话，他的所作所为，我还在认为他是一个我虽然不了解，但是光明的一个人。没有私心，虽然他的野心很大，但应该不是在为私欲而行。
难道是我看错了他。
将要吞噬人的痛苦中，我站了起来。
或者说是，我认为自己站立了起来。因为，我现在就好像处于太空中的宇航员一般，而且是那种并非在近地轨道上的宇航员，而是在谁也不知道地方的遥远深空的宇航员。没有地球，没有月亮，没有太阳做参照物，环绕自己的是无尽的黑暗。根本就无法分清方向，跟本就没有方向。
自己是静立着的，还是翻滚着的，都搞不清楚。我现在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身体在疼痛中慢慢复苏，慢慢感觉自己在膨胀。可是，并没有发泄的途径，并没有机会去验证。
疼痛在亲吻我的灵魂，我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在黑暗中，无声地呐喊，即使，我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呐喊。可是，我不能停止呐喊，我不能停止抗争，我不能停止站立！因为我不能倒下！
我的呐喊变为怒吼……
我的怒吼变为咆哮……
咆哮着这世界的苦难，咆哮着那些肮脏的邪恶，咆哮着永恒的黑暗……
我咆哮着……咆哮着……咆哮！
我像深埋进大地的种子，在土壤里，无法感受到光明！可我不甘心这样被掩埋，我用尽所有力气，去挣脱，去挣脱，无形而绝望的枷锁。
我要打破这世界的规则与禁锢，我要那光明！
我咆哮着……咆哮着……咆哮！
力量在心中凝聚，疼痛在退散……退散……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瞬间便溢满了我的全身。
微微地……微微地……我仿佛看见黑暗中被光明刺穿的无数孔洞，我意识到，那些被光刺穿的孔洞正是星辰！
我的咆哮，也逐渐给到了自己以力的反馈，我听见了我的怒吼，我听见了我的意志。
感官与感觉都在恢复，我惊奇地发现，我的身体在淡蓝色的火焰中，仿佛新生！
胸口的伤，已然痊愈，再也寻不到伤口的痕迹，我竟然恢复了！
王二看着我的目光，也极为复杂。
我看不到的刚才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我刚才的蜕变，肯定被他注视。
“你活过来了！”王二淡然地说。
我身上的蓝色火焰在消退，整个人在恢复正常，气息慢慢变得平顺……
“是啊！你刚才教我的心法是什么……”我摸着胸口平滑如初的皮肤，疑惑地问着王二。
“没什么……是我自己摸索的……我也还没想好名字！”王二依旧语气平淡地说道，就好像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什么！竟然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我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根本没人教他！
“怎么样？已经全然恢复了吗？”他说着，便猛地冲我一拳袭来，速度快到，眼睛都无法跟上他的身影。
我只是凭借着感觉与预判躲闪，完全是下意识的，但结果是，他根本没打到我。
不是他没瞄着我打，而是我确实在电光火石间，自己躲开了。
“你干嘛啊！为什么打我？”我气愤道。
“没什么……我就试试……果不其然……”他依旧像是没把我当回事。
我也吃惊到自己的反应速度，也没有开启慢时间幻觉的我，刚才的那一下他的攻击，按照往常，我是根本躲不过去的。
“我刚才还在纳闷，你经过那么多次濒死状态的洗礼，怎么还是那么弱……原来是练得不得法，身体的经脉都一点没有打通过。你能活到现在，也真是有冥冥之中的运气加持，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子，天选之人。”王二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或许他是对的，我现在的身体感觉挺好，异乎寻常的轻盈，连带着感官的技能也变得敏锐了起来。
我回望着被清军围杀着的城南大营，遥遥地，便能分辨出清军的旗帜，对照着已经越来越稀疏的枪声，清军的胜利应该已经毫无疑问，毕竟是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四千对几百，倭寇又猝不及防。别的方向上也应该如此，胜利应该不成问题，只是希望，不要放走零星的日军去通风报信！最好全歼，一个活口不留……
我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变得对敌人愈发地无情，难道这就是帝王。
现在王二和我正处于时间的缝隙中，清军应该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扫尾，而之后便要，马不停蹄地奔杀下一座城……安川。
难得的无人打扰的时间，我还有许多话，想要问王二。
“你到底是谁？”我问他道。
“王二。”他答道。
“真名？”我继续问。
“这个不重要，名字只是一个符号，没有意义。”他说道。
“目的？”我问。
“想取你而代之，但是现在暂时不想了……”他说，他顿了顿又说：“也别总是你问我，我也有话要问你。你真的是在为天下百姓在当皇帝吗？”
“是的，竭尽全力。”我回答道。
“那你杀了我吧！”说着，他便将刀丢给了我，他可能是意识到了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
我同时感觉到，他这么做是已经对我有了信任的感觉。
“我不！”我笑着看他道：“你先前不是说了，你的命要为我所用吗？要匡扶我，在我有难处的时候给我建言献策吗？怎么这么快就食言了。”
“可是我……”他说。
“别可是了。”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道：“当皇帝谁都想，这也没啥……关键是看是公心还是私心……我感觉你也并不是出于私心。况且现在你的气势压过我的，我有自知之明，我是能感觉到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帝王气息……”
“所以说，这都没让你动了杀心？”他突然笑道。
“并没有，这有什么好嫉妒的……你也是个人物，我死在你手里，对天下而言也不是个坏事，亦即天下交于你，我也是放心的。此话绝非虚言。”我说道，事实上，也真的全非虚言。
王二展现出来的气魄，只一刹那间，便足以慑服人心。
“辅佐我吧！”我说道：“只做我的近身侍卫，这样日夜相随。一来掩人耳目，二来方便时时商讨。”
王二吃惊地看着我，没想到我能说出这话。
“怎么……你是不愿意吗？”我问。
他不说话，陷入了沉思。
他突然笑道：“你这意思是说，按你想的来，即我当不当这个名义上的皇帝都无所谓了，你让我参与到大事的决策中。即你当皇帝就好像我在当皇帝，一样吗？”
“是这样！如果你没有私欲，想要后宫佳丽三千的话，是这样的。”我说道。
“谁要那些。”他一脸不屑。
“如此，正合我意，你便是我的镜子，可以时时刻刻催促我反省，并时刻检视我的缺失，这真的再好不过了。不瞒你说，我也常常有没主意的时候，多一个我认可的人帮我，真的益处很大。”我说道。
“那就这样吧！”他似乎被我说服了。
若从外人的视角来看，我俩的这番对话，显然是有些不可理喻。可是我们之间可是实打实的掏心窝子，真正的王与王的坦荡对话。
“微臣王二参见皇上。”他对我跪下行礼，不过不是之前假装谦恭的侍从王二，而是一个如项羽般伟岸的王者王二。
“只有你我的时候，无需多礼。”我拉起了他。
“我也是托了你的福，才能活下来，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说道。
“皇上，救陛下的理由，之前也说过了，完全是陛下心地光明。”他已经自觉归于君臣有序了。
“不要夸了，说点实际的吧。我的朝鲜策略你觉得行的通吗？”我也不绕弯子了。
“回皇上，仿汉朝霍去病故事，在如今确实算一步妙棋，但也是险棋……”王二说道。
“继续说。”我说道。
“毕竟，朝鲜多山地，不像漠南漠北可以骑兵部队快速机动，可能我军的移动速度跟不上，这便会贻误战机。其次这次是日本主攻，我方稍显被动，若迟迟没有大的战果，日军优势兵力突破辽东防御，整个形势又是为之一变。所以我们不止要消耗敌人，调动敌人，更要寻找时机，斩断毒蛇的蛇头。”王二说道。
这真是一语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