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片山林,应该是不知不觉睡着了,又睡得极沉极沉。
再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条小船上,不由得吃惊起来。
船很小,而且只有三个人在船上,也就是王二,姜顺和我。船是一艘小小的帆船,不知之前是捕鱼的,还是载客的,但从船型看起来,虽小也还能经得起一点风浪。
此时,风不算大的海上,海况也还好,小船不快不慢地行着,由王二操纵着航向。
也不晓得,他是怎么说服那些将军的,让他独自一人送我回京。
总之,得到我大清皇帝在朝鲜情报的倭寇,是万万想不到此刻的我,已经置身于归途的客船。
狭窄的客舱内,并没有太多的东西,只有一些必需品,救生的东西,粮食和淡水,还有些肉干,水果……
待我从刚醒的迷糊的混沌感中,稍微清醒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正躺在姜顺的大腿上,当然是隔着衣物的,但就算是这样,也让怪难为情的。
此时她的两只手正环保着我的头,但是她却靠在舱壁上睡着了,也许是一路劳顿,也让她十分劳累。现在的我一动,应该就会扰醒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的,我想着想着就算了。
躺在轻轻摇着的船舱里,便像是被大海轻轻摇着摇篮中的婴儿。
我忽然想起了,之前的情报显示的,正在庙岛列岛附近封锁着渤海的美国舰队,不由得担心起来……
不晓得他们会否会对,我们这一艘小船,进行屠戮,但是,我们也没有更好的路走,从陆路走的话,不仅时间长,而且还有二十万以上的倭寇在前面堵截,怎么会轻易放我们归京。
对于倭寇而言,现在已经也已经到了生死存王的关头,朝鲜的情势,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我们的航径,应该是从朝鲜西侧的海岸出发,经过黄海和渤海直航大沽口,再由那里换乘前往京城。只是这小船很慢很慢,这样可能要数天或者更久一点才能到,不过眼下却是掩人耳目,所能选择的最好的路了。
现在又是一个夜,海浪在不断亲吻着船缘,不断发出琐碎的细响,多么平静的夜啊,若天上少云,定能看得清银河。
心中杂乱的思绪突然滚落到王二可能到现在为止没有休息,得换他休息一下。
我百般小心地挣扎着起身,幸运的是,没有弄醒姜顺,她也许是太累了吧。
到了甲板上,发现王二虽然强打着精神,但长时间的无休无眠,似乎是有些站不稳了。也就是说,我此时出来正当时,否则,他便真的可能扛不住了。
有着操船经验的我明白,大海平静的时候,总像是无尽的单调与无尽的循环。极容易把人哄睡着。
“你下去休息会吧,我来操船,我也操过船的。”我对王二说道。
他虽是不情愿,但也明白自己再坚持也徒劳无不,便只得从了我道:“臣领旨!”
他下去之后,我便独自操纵起帆船来。
还算王二谨慎,舵轮附近也放有六分仪和海图,以及沿路的标志物,不知道王二他会不会使用六分仪,但是现在小船还是有些偏航的,我一点一点将航路修正。
望着,浩渺无际的大海,我不禁想起了之前与火狐的航海记忆。那段旅程像是就发生在昨夜,又像是恍若隔世一般。
现在只有一个人的我,操纵着帆船驶向那未知的前路,现在就好像火狐就在我的近旁,安安静静地陪我一整夜,她也不做声,只是在无形之中给予我以巨大的安定。
现在从星星所给出的位置坐标来看,正处于黄海之上,漂泊只是刚开了一个头。
现在的情形也算得上是奇特了,如此的轻舟简从,却已经取得了皇位,已经成为九五之尊。
我独自操纵着小船没有多久,姜顺便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找我,她一点一点慢慢走到我身边,我身边火狐的幻影也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她。
刚才还有些没有边际的思绪,转眼之间便落在了她身上,回去以后该怎么安顿她呢?
此刻的她,可能是还有些没睡醒,揉着睡眼,就靠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她的自来熟让我无所适从,她似乎是自然而然地对我亲近,没有一点点隔阂顾虑,比云心要大胆的多,就好像我本来就是她的,谁也不可以夺走一般。
不多一会儿,她便又生困意,可是此时的海上已经渐渐起了风,她在这儿睡,免不了要病一场。我搜索着寻了一件挡风的连帽大氅给她系上,又将她安顿在背风处,但还是离我很近,她便安心地睡去了。
我们语言也不通,倒也没有成为我们之间相处的障碍。
看着她微微颤动着的长长睫毛,不晓得她会做一个什么样的梦。
人生到处是奇遇,也许,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她的一生。
我们始终也没有确切的关于左宗棠的战报,不晓得左宗棠那里打得怎么样,是否依然坚挺地抵挡住了倭寇。毕竟,左宗棠所率军队还是太少,清军可能留在那里的只有三万五,还基本都是步兵。唯一的亮点,是有一支一万五千人的英军部队,这支英军部队的训练水平是很高的,无论从射击精度,装弹速度,队列与纪律都要比倭寇好上很多,这一回也许就有这支英国军队建立的奇功。
现在清朝的处境,能有一个大英帝国这样的盟友,确实也还是不错的,既借贷了巨额国债,又发展了贸易,又能满足一部分的安全方面的需求。
大英帝国的海军现在是独步于天下的。
解决了朝鲜的问题后,必须尽快舒缓国内日益尖锐的矛盾,必须要防止内部出现严重的叛乱。
刚才,我的脑中,一下子浮现出太平天国,顿时便觉得后怕,减少了七千万人口的战争,必须要避免这场浩劫,我要做的实在还有太多太多。
一个人把握着航向,大脑便已经开始了盘算,也许这些事情早就已经再想了,但是现在难得有一个机会,有一个可以大把时间发呆的机会。
晚晴的几大名臣,似乎已经被我悉数招到了麾下,曾国藩在筹划着攻倭国的事宜,李鸿章则在拆解我带回来的,火狐交给我的半自动武器,准备复制。左宗棠现在已经在鸭绿江边与倭寇打得难解难分,对于国家和人民而言,已然尽了力。
当然,还有一个神秘兮兮的莲,我安排他去南方监造五百吨级的小商船,准备快速筹集停泊在大沽口的各舰的各种的弹药。
似乎之后也还有一场海战在等着,但是现在敌人并没有摸清我方底细,并不敢进攻停泊在大沽口附近的那些船只,不晓得那支舰队现在修理的怎么样。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堵在渤海口上的美国舰队,和倭寇都要狠狠地教训一下,否则,他们像狼一样不断试探着的左咬一口又咬一口便不会终结,将会一直存在,这将是对于内部治理的一种严重干扰。
现在的大清虽然还没有走上上坡路,但是只要能给人民百姓以安定,不出现大的灾祸,便总能有一个转型的机会。
而且现在,我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慢慢的便聚拢起许许多多,远远要比我更优秀的人在身边,来为我,来为这个国家出谋划策,需要做的太多太多。
十年前从京城南下广州的一路上,所见到的至今仍牢牢地刻在心上,人民百姓的疾苦,就算是道光帝减免了两次税负,修了两河的水利也只是稍稍有所缓解。
压在人民百姓头上的大山还在那里,也许靠着我九五之尊的地位,想要彻底削平这大山,也不容易,那就慢慢磨,拿出愚公移山的意志,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成。
土地兼并,贪污腐败,都要治。但是,重病还是稳稳地来医,下猛药容易山河倾覆。我要学得还太多太多。
午夜之后,风向便顺了不少,哮喘的航速也快了,不知不觉已经接近了渤海。
我便生出了想要顺带着查看美国舰队的念头。
但是船行到了那里,却什么也没有见到,毕竟我们的船还是太小,毕竟这海还是太大,也许是美国舰队撤离了,也许是我没有看到,这都说不准。
难得的顺风,不用就浪费了,没耽搁多少时间,便又向着大沽口航行。
终于进入了渤海的外边缘,船微微开始多了一些摇晃,但是,这都不打紧,毕竟我也是,万里海路走过来的老水手了。往日的风浪也训练了我,让我习惯了大海,习惯了大海的波糖汹涌与变幻莫测。
这大海也就像是着变换不定的人生,有时坦途,有时坎坷,但是只要有一颗坚定的心,便不管有什么样的困难,什么样的无路可走,什么样的险境,便都能渡过去,人关键是,还要向前走。
一夜的海上乘风破浪,一夜的忧思,未来可期。我们不必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