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没事,帝狱悬着的心才放下,反而有点窃喜。以后,便是他二人的世界,三界政治,干他何事。他要带朝慕浪迹天涯,不问凡尘,以前他没做到的,现在要一一兑现。第一位就是天武城里的馄饨,自上次一别,朝慕也没怎么吃,那个味道他想了好久,一定要先带她去品尝一番。
但,朝慕说她马上要离开了,想最后回涂上看看。帝狱应允了,焚心咒一下,他便没什么可担忧的,他两约定在天武城见面。
此后,朝慕踏步远去,帝狱望着她的背影深思,其实他多想和她一起去看看,只是怕她说:“我怕你吓坏他们。”
朝慕自耗灵力,已不能再御剑飞行,只能一路走回。
从焚心咒一下,她便心如刀绞,又怎会不痛,她无时不刻不在思念凤凰,胸口的疼远没有心里的失落感强烈。
她杀了凤凰,凤凰会原谅她吗?
先起步到法坛,她还在留念什么,凤凰是天界之主,尸身早被带回,她无颜参加他的槟礼。
走了多久,大概半个月吧,鞋子早已经不见了,脚上满目疮痍,她始终勾着头,慢步行走,听说等量的痛能抵消,为什么她的心口还是那么难受,但也不敢停下,一旦停下,痛意更甚。
十来天,她未进一滴水,一粒米,原来她可以做到的啊,以前凤凰常常取笑她,说她像人间人类一样,不吃饱饭就没有力气。
在第十九天的清晨,一抹阳光照亮天武城,在某个高坡上,一女子破破烂烂,唇面发白,身上血迹斑驳,她柱着拐杖,眺望远方。身后,是她沿路留下的片面的鲜红的血。
天武城,她终于回来了。
她想去凤府看看,那个曾经他们相处的过往,似乎到了这里,才能找到心里一毫的依托。
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她进了城。
城里恢复正常,不再有人自杀,追求什么极乐,但真正该去那个地方的,是她。
行人让开一条道,却也不住围观,这个女子应该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来,姣好的面容有些失了色彩,头发凌乱,衣服被刮破,隐隐有几条血痕,应是荆棘塞途,女子也不知道拨一拨,一双赤脚更是惨不忍睹,满目疮痍,血迹连连,她每走一步,身后便是一道姹红的血印。
路上纷纷劝慰:“姑娘,你歇一歇吧,你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啊!再这样你会流血而死的。”
但没有人能劝住她,她早已对外界免疫,现在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她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
有位大娘心疼,忙跑回家拿了双儿媳的绣花鞋,待回来时,那姑娘早就不见了,只留下一道血淋淋的脚印。
脚印一直延伸到凤府,却是没人再敢上前。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里面些许杂乱,灰尘铺了满地,但一草一木,皆是回忆。
院里的廊亭,厨房,桌子…都有他的痕迹。
一遍遍抚摸,还有他的味道。
起身赶往涂山,她的终点。
简单一番梳洗,她不像以狼狈的形式回到那里。
涂上,她朝那里拜了拜。之后,便向凤凰山走去。
结界里,仙气缭绕,绿草如茵,还是往常的凤凰山,只是走近一看,凤凰山何时建了房子,结界一回又一回波动,也不是她当初设下的那个结界,有人在她的灵力波动上加固了一层。
是谁,胆敢占用凤凰山。
拐杖落地,朝慕支撑着站立,运法破开结界。还好,结界大部分是以她的灵力为根基,要破开一个口子不难。
如此,她便悄无声息溜进了凤凰山,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里立巢,不掀了他的老窝。
从外看,建筑没有多高,一进来,顺觉高大微耸,金碧辉煌,大门处,两座石狮子左右蹲守,匾额上,写着凤院。
以凤字为头,莫名地,朝慕又想到凤凰,心口又是一阵绞痛。
她须得查明到底是怎么回事。
掩了气息,变作只小虫,飞进里元。
里面的构造竟是和凤府一模一样。难道,凤凰没死?
心中又是喜悦,又是害怕。
宅院浩大,却看不见个人。和那冷清的凤府一模一样。
突闻一声音传来,应声而去,是一间雅阁。朝慕伏到门上细细聆听。
“这小子福大命大,这两日便可醒过来了。”是魔夫的声音,他说的那人难道是凤凰?
另一声音传起:“那就好!”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陪了她百年的师傅,墨玉尊者。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师傅!朝慕好像现出原形抱抱他,向他诉说这一年的委屈。
可又怕床上那位醒来,看到她这个罪人。
莫名地,胸口又开始泛疼。
“要说这暮青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又现出原形了?”谈话还在继续。
“唉,一切都是冤孽啊,百年前我捡她归来,悉心教导,本以为她能分善恶,是我教导不周啊!”墨玉叹声道。
莫名,朝慕眼角泛泪,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之前也是好好的,那小姑娘还来找过我,倒是一个清伶秀丽的孩子,你也别太伤神了,说不定她有什么苦衷。”魔夫伸手探上墨玉肩膀,“好歹这几日也没出什么变故。”
墨玉依旧一副伤神模样,魔夫再次劝道:“好了,你要是想徒弟了就去找她吧。”
墨玉翻了脸:“谁想她了,她差点杀了天界之主,不是我徒弟。”
“我还不知道你…”魔夫刚想说什么,注意到门外的动静,会心一笑,拢过墨玉肩膀便往外走,“好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脾气,今日我难得来一次,去叙叙旧,喝喝酒,下下棋,就别吵病人休息了。”
两人推推搡搡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