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隶、阿瑟律二人在与唐静、唐芸母女秉烛夜聊完后,趁着晴朗的月色,又翻身上马、火速启程。马不停蹄,只以五天半的时间便从海州中部纵跨万里、赶到了渚州南部。
最南边的宫城是整个渚州最大的城池、水龙宫的所在,是王隶的父母王乔昭、谢秋雯与二叔王乔炎的居住地,也是他早先与船商约好、在此领船出港之地。以他们二人丞相和将军的身份、俸禄资产及可差遣的手下,要提先一个月弄好艘出海的船,其实根本不难。
再来此与三人告别过后,除了消失无踪的祖父王伊宁,这大陆上便再无他王隶想要与之告别的人了。阿瑟律则是更没有。
而在宫城的海港,他也能正式起航了。
大年三十的傍晚酉时二刻,血色的残阳映透着薄云、照出漫天那艳烈的晚霞,美艳至极。
宫城港口边,栈桥上人来人往。
一艘艘大小船只开出开进,即便是在年前,这港楼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啊!……正所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小律,咱们选这大年初一作出海的日子,可实在是吉兆呀。”
“是的,王大哥。在金佛国时…我都很少见这样的霞彩呢。”
“壬丞相,阿将军!全照您二位吩咐给安排好了,您下去瞧瞧?——”一个须发皆白、弓背俯首的中年男子凑上来,满脸笑容着道。
“好!小律,咱们去看看吧。”
“嗯!”
遂是,在船商中年的带领下,王隶、阿瑟律二人沿着梯子走下港楼栈桥的底部,而后一路向西。又在指认下,二人远远便瞧见了他们出航南海的座驾——花费了三万两银子买下的一艘双桅纵帆帆船。船上两座桅杆,包括船头的三角帆一起,则共有三座纵帆。
由于在大陆的南海吹的是南风,而纵帆能使船只在逆风状态下加速,是故向南航行的船准备纵帆会比横帆方便许多。之前同师父与师兄们去隼阳岛时,王隶便学过这一点。如今自己出海,自然不会忘记。
船头是一座巨大的蟠龙木雕,用于保佑船只的出航平安、以及辅助加速。
不过…和别的出海者不同的是,‘一帆风顺’这事,可不适合他二人。因为王隶出海的目的之一,便是……
再次见到那个呼风唤雨的‘灵山真人’!——
时隔将近两年,王隶的实力提升已不知该用‘几十倍’来形容。
已能击败赫连英、秦泗,能同壬子龙交上手的他,不知可否有资格,与他‘灵山真人’见面,切磋一番了呢?
那灵山真人,又有多少实力呢?与三叔‘抚常真人’比又如何呢?
王隶越想越是期待,目光遂又回到船只上。
这座船不大不小,用于探险是十分合适。船上共备十名水手,用于负责船上的操帆、排桨、掌舵等事宜。这些人可都是专业的水手,是常年在港口工作的,并非他俩丞相和将军能随意调动的那些龙府士兵而已。
十名水手加上王隶和阿瑟律在内,便共有十二人登船出海。
也一一审查过了时刻准备好着的十名水手、到港口查看登记过了船只信息后,王隶和阿瑟律二人将事先存放在宫城衙门、方才已去取来了的厚厚一沓银票交到了那中年船商老板手上。
自此时起,这船只便正式交到二人手上了。
王隶再召集来十名水手、统一下起命令,“明日早晨巳时一刻,咱们就在这个地方集合,可否明白?”
“明白,丞相!”
“明白,丞相!”十名水手声音整齐地答道。
“也别叫我丞相了,咱们出了海,是一条船上的。咱们同生共死,也再没有上级下级。从现在起,叫我船长!”王隶再指向阿瑟律道,“这位也不是将军了,从今天起便是你们的副船长,可否明白?”
“明白,船长!”
“明白,船长!”十名水手再答道。
“好,回家去过年吧!明天见。”王隶咧嘴笑着、随即一招手,十名水手便依次解散了,从各个方向走上走下离开栈楼、往各自住处回去。王隶、阿瑟律二人则是还在这栈楼上漫步了一会儿,看着那太阳缓缓沉入远方的海平面下。
夜幕渐现、繁星渐渐显形,海风也凉快了一些起来。
二人再回头望,满山上下的宫城大小民居、都亮起似繁星点点的灯烛起来,从港口至远山上的水龙宫,到处已渐渐点起灯来了。
万家灯火,这景象,是好生一番壮观。
“啊……小律,我看这时辰,倒是也差不多了。”王隶咧嘴笑着道,“走吧,水龙宫那边,也等咱们多时了!”
“好!”
随即,二人又结伴离开。
在港口围栏处的马厩边,二人也牵出自己的白马来,顺着向北向上的道路快马加鞭,一骑绝尘而去。随着大年会、年夜饭的准备,各个商贩、士兵、门派子弟们都回了家去。
四处关门,大街小巷间也登时空旷了许多。
王隶、阿瑟律二人的坐骑蹄疾飞快,这才没二三刻钟时间、便赶到了宫城的城外,那一座建立着水龙宫的大山上。
……
半个时辰后,水龙宫中某座屋子前。
‘叩叩叩!——’
“哪位?”听罢敲门声片刻后,便有‘吱呀——’一声,一身高八尺二、留虬髯胡子、须发黑白相间的中年人打开门来,“啊!隶儿,还有小律,你们终于来了!”这正是以‘金华锋’召炎身份任职代理宫主的王隶之父——王乔昭。
“爹。”王隶笑道,微微一鞠躬。
“前辈。”阿瑟律也恭敬作揖道。
“哈哈哈,你们两个,跟我还客气啥呢?来来来,里边来里边来!隶儿,你娘也大清早起来就买好了菜、忙活到现在,就等你们俩来呢。”王乔昭畅怀着大笑道,“今儿为你们两个出行,该来的都来了!来,里边来!——”
王隶、阿瑟律二人相视一笑。
遂是,二位少年便在王乔昭的带领下,顺手关上了门后、便从这座小小宅屋的前厅走着,穿过前院,去到了早已准备好佳肴的客厅去。
……
客厅内。
‘滋滋滋——’刚出锅香喷喷、油还四处滋射的一碟焖排骨从后院被端过来,“排骨来啦!”端菜的谢秋雯一只脚刚踏进客厅,见到来人,两眼便愣住了。
“娘。”
王隶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伯母。”阿瑟律也转望向谢秋雯,微笑点头示意。
“隶、隶儿?你、你…”正两手端着瓷碟的谢秋雯发愣着的刹那,手间的这碟焖排骨便抓不稳来‘呼——’坠落地下去。说时迟那时快,正在这时,就坐在北首主座上、身穿着豪奢金贵龙袍的壬子龙唰地一声抽剑出来,半身微倾,即‘啪!’轻松接住了那碟排骨。
随着众人提起的心缓缓放下,壬子龙也以青莲剑将菜‘端’上了餐桌。随后收剑入衣内,那适才出剑之快、令周围人是都咋舌。
“哈哈哈!子龙,好剑法!”坐在一旁的京南望剑门门主‘望剑猛虎’司徒京京爷,则是给义子鼓掌拍手、叫起好来。
“皇上可真是好剑法,令我等大开眼界呢。”
个头最高、身子最壮,又一头丝滑白发披至腰部的‘白无常’王乔炎也望向子龙,微笑着拱手作揖起来。
“父亲所言极是。”个头长了不少的堂弟王禹在一旁,也效仿父亲并笑向他、作揖以示附和。
壬子龙看过来,却是咧嘴一笑道,“乔炎,小禹,我不是说过了么?咱们自己人间,可不需要‘叫皇上’这些繁文缛节啦!——”遂又望向王隶、阿瑟律道,“来,壬丞相、阿将军,这整桌的人都在等你们俩呢。”
“哈哈,明白。”
“明白。”王隶、阿瑟律二人笑着鞠躬,随后在谢秋雯带领下、去到厨房拿来了自己的碗筷,顺便端上接下来的一些菜回到客厅后,随众人加入到了餐桌上。
壬子龙坐在北首,王乔昭坐在南首。
两旁则依次坐了司徒京、王乔炎、谢秋雯、王隶、阿瑟律、王禹,正好将一条长桌的八个位置坐满了。这一回,在王隶他二人出海之前的这一餐年夜饭,又聚集了他们王家、子龙这边的群强们,在一起庆祝过年。
只不过唯一少了的,即是王伊宁和‘抚常真人’王乔渊二位,不过他二人一个失踪一个云游四海,想叫来怕是也难呢。
八人齐聚一堂,那气氛是其乐融融。
暖洋洋的灯火、香喷喷的菜肴,从天南说至地北,从过去谈到将来。
讲到壬子龙国家建立后为了稳固统治,这几个月来偷偷下了的一些命令。讲到金佛国有些什么这大陆完全没有的东西,隶儿和小律一定要去瞧瞧的。甚至讲到那灵山真人出现的事,长辈们还是表现半信半疑。
随着吃饭、聊天的环节结束,便到了几个长者们一个跟一个毫不服输地比饮酒,看得其余妻子们是欢笑满堂。最后,还数岁数最大、饮酒经验最多的京爷和身子高壮的乔炎叔还清醒着,就连那武功与内力都超凡的王乔昭、壬子龙二人都不胜酒力,醉倒昏睡在那饭桌上。
随着谢秋雯、王隶扶着王乔昭,阿瑟律、王禹扶着壬子龙皆回房躺下后。众人皆回到客厅内,又帮助主妇谢秋雯,把这餐桌的卫生清理了一下。
酒足饭饱之后,时辰也已非常晚了。
最后,随着城中嗖嗖嗖传来一道又一道烟花燃放、在天空炸裂开来的声响后,时日,终于从亥时七刻过渡到了次日的子时一刻。这样象征着,这座大陆又进入了新的一年。且按现在的说法,是从‘子龙元年’的大年三十,来到‘子龙元年’的正月初一了。
六人在这座代理宫主宅院的花园中欣赏完了烟花后,京爷、乔炎叔和禹弟皆与王隶、阿瑟律二人告过了别,回房去睡了。转眼,花园中便只剩下了谢秋雯、王隶和阿瑟律三人。
得知儿子明日一早就要启航出海,即便一起过了年夜,谢秋雯也是压抑不住这时心底的沉重的。
毕竟才从剑林宗中被救出,天伦之乐还没享多久…眼下又要分别了吗?
“娘……”王隶看着娘亲,自然读出了她眼中的不舍。
“隶儿,你…”谢秋雯话语也哽咽了。
“娘,隶儿也不舍得您…可是您也明白,自打隶儿一出生起,就有许多谜团笼罩着、盘旋着隶儿的成长,直至今日。而我需要去弄明白,它们究竟是什么。”王隶点头微微笑道,“而开启这些问题答案的钥匙,不是别的,还正是隶儿自己。隶儿今年才十六,过了年夜,也不过十七而已。还需要去经历,去成长,好了解和守护更多,隶儿需要了解和守护的东西。所以,娘…”
“隶儿…”谢秋雯擤掉涕泪,再望向儿子道,“你这一去…要多久回来呀?你万一在海上遇到了危险,可千万别逞强,要…”
“不好说…不过,娘。您是不必担心隶儿的危险的,隶儿如今实力如何,娘你也是看在眼里。再说,隶儿离开后,还有壬大人、爹、二叔、京爷他们在,娘您也是…根本不会有危险的。”王隶微笑着、扶住谢秋雯双手道,“也许在寻到隶儿想了解、想掌握的东西前,隶儿暂时不会回来。不过…”
“不过什么?”谢秋雯追问。
“我争取回在南游金佛国的时间里,尽量找寻爷爷王伊宁的下落的!既然复兴王家的重任如今落到了我肩上,我便没理由、也没这意思要去搁置它。且既然如今我有了能力,那么,这责任便是更避不开的了。”王隶澎湃满志道,两眼放光望向娘亲道,“你放心吧,娘!”
“这……”
谢秋雯似是有话要说,却未开口到半、便又收了回去,转作思考。王隶、阿瑟律见她不想说,也不追问。
“过来……”
将头靠在娘亲的肩上、王隶感受到了一阵,是从未有过的温暖。
这一场年夜饭,这一夜难忘的今宵。
原来,这便是有家人、有亲戚的感觉。这感觉,王隶今生今世也不愿失去!
“隶儿,其实娘也没什么要嘱咐你的,就是…你…”谢秋雯哽咽着道,“万事要小心,记得…早点回来,就好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