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一路驶上前,不出半刻钟、便停靠进了港口。
在亲自收帆、下锚、停稳船只后,黑翳鸿又领着船上的王乔昭、王乔炎、壬子龙、王隶、王禹、西门天宇、谢秋雯、唐静八位‘宾客’们下来,穿过港口的集市后,九人便各自乘马、走上进入城堡的山道而去。
自港口集市出去后,虽然庞大巍峨的城堡群已尽入眼帘、可走到进入宗族城堡的大门,还需约莫十五里长的山路。
沿途路上,众人不由欣赏起黑翳岛的风景来。
这时的黑翳鸿也微笑着,做起个热情的东道主、向众人解释起来:
“这黑翳岛呢,正是我们‘黑翳氏’家族的发源地,一千年以来,黑翳氏一直便在这座小岛上生存。”黑翳鸿介绍道,“三节棍、二节棍以及九节鞭技艺,是我的家族千年前便已兴起、而后代代相传下来的。但在那时,黑翳氏和大陆间的来往、只有些兵器铜铁资财贸易等等。”
“直到五百多年前的‘黑翳泾岭’、‘黑翳盈’二位祖先,在一次自上而下的大改革变法后,才致使我整个家族、都兴起了‘练武强兵’主张。也正是在那时,大陆局势动荡分裂。在‘叶家王朝’覆灭后,便是五州之间十数个小国来回交攻,整个天下间是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黑翳氏安居海外、无人来扰,便在新法作用下、配合连年在战争中发的财,在一百余年间迅速成长为了当时继白蟒王氏、隼阳秦氏后的‘天下第三强家族’。随后便到四百年前、我‘黑翳台’祖先那一辈,终于正式起兵,在数月间即扫清六合、一统天下,建立了王朝。”
“而后这个王朝,历经了仅十六代帝王、四百年而已的风雨兴衰。到我爷爷‘黑翳炎’时,便画上了句号。”
“嗯…”
听到这些话,人群中的壬子龙是抚颔思虑着、脸上只露轻淡的笑。
“这短短的四百年,是我黑翳氏兴盛发展、繁荣到极点的一段辉光,是永远印在黑翳氏历史上、不可磨灭的荣耀印记。”
亲自介绍这些的黑翳鸿,眼中似有凝重的千言万语。
可在此刻,却是都尽皆化作了他面上嘴角扬起、一抹也如壬子龙般的云淡风轻的笑。
曾经所有他的痛苦与执念,如今只余这份宁静与释然。
……
黑翳氏族在此小岛上,九年来继续偏安一隅。从未因子龙王朝的取代而衰落、或是灭亡。
相比这四百载风雨,并在他鸿少爷的理解中,只不过是回到了五百多年前、那个经营铜铁刀兵资财的商族而已。虽如今是甲兵尚足、军力犹存,以武力夺回天下未尝不可…
正是因黑翳氏上下、从族人们到鸿少爷,是都早已厌倦了征战。
还要继续逐鹿五州、问鼎天下吗?不,他们已没这兴趣了。
有幸福快乐的日子可过,谁又愿去尝试连年刀尖舔血、征伐杀戮的生活呢?既然他壬子龙治理的好,百姓富足、安居乐业,让他做下去又何妨?这番百载难见的恬景,谁又忍心堪去打破?
今时对宾客们如此解释,昔日对族人们,黑翳鸿一样是如此解释的。
与壬子龙之间、渐渐化解了这坚冰仇恨后,他也因家室、身份和这份威望,在从金佛大陆返回黑翳岛后,担任上了黑翳氏的族长。而前代族长则因觊觎权势、疯狂支持复国出兵,冥顽不灵。被他贬作一渔工后,发配到港口集市里做杂活去了。
也随着他当上族长,理解他的人们也越来越多。
这些年来黑翳氏的变化,安居京师的壬子龙,是皆看的一清二楚;
……
辰时四刻,暖阳高升。
黑翳鸿领着他的八位‘宾客’们沿着山道直上,一路上不停散步、闲聊。是终在这时抵达了宗族城堡——主堡大门的桥谷前。
“好了,大家。此地便是我宗族居住地,也是我黑翳氏城堡当中的主堡所在。”黑翳鸿说罢,到达桥谷口前、好奇的王禹自然是东张西望,碰到什么也想一探究竟。然在谷口往前一步,便直接见了谷口往下——深约百尺之下的,从山顶流下的一条长溪流。
而面前,则正是主堡大门的城楼了。
城墙上站着稀疏四五名持铁矛的黑甲士兵,见族长来此后,各自站来城墙边。众人也勒马停蹄,而黑翳鸿则下马来、向城楼上神色疑惑的诸位士兵高声呼道:
“这几位是参加大礼的客,放行吧!——”
“明白!”
“了解!”
黑甲士兵应罢、便动手操作起一旁的机关;
登时,整座主堡大门‘轰轰轰!’缓缓地降下来、形成了一道可穿过深谷的大桥。“可以了,大家,请随我进城去吧。”黑翳鸿说着,便领众人一齐牵马踏过木板桥、缓缓走进了宗族城中。
城内四处,张灯结彩,舞龙庆贺。
鞭炮声在家家户户四处噼啪炸响着,仿佛这里有什么节日般。
“果真是喜事呀…这气氛,这黑翳岛怎么看也不像有坏事的样子。”王隶一边牵马走着、一边沿街四处观察着,不由是也笑了。
“鸿少爷,你还打算卖关子么?”王乔炎上前逗问。
“哈哈,是的。”黑翳鸿笑答,“诸位不必急切激动,谜底很快便要揭晓了。”
“哈哈哈…”
众人队伍间充斥了欢快的气氛。
不出片刻,九人众便穿过了绵延攀升的道路,来到了整座岛的最高处:主城大殿。此处是座城中城,占地与楼高皆有近百来丈,建筑巍峨气派、与皇宫的红墙金瓦样式根本不同——倒是和隼阳门、剑林宗等地,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殿门前黑甲守卫见族长来,当即上前相迎。
“这几位也都是大礼的客,速速替他们安排好吧。来,先将马儿牵去。”黑翳鸿下令说着,将缰绳递给士兵。
“是,族长。”
“是,族长。”两名士兵皆应,其中一个则上前接过了缰绳。
“夫人在何处?”
“呃…回族长,夫人刚刚起身,现正在用膳。”另一个士兵拱手应道。
“少主人又在何处呢?”
“与夫人在一起,一直由夫人带着呢。”
“好,知道了,你们去吧。”
“是,族长。”
随即,驮着众人行李的九匹马便被二名士兵牵了走、带往殿侧的马厩而去。余下八人则在黑翳鸿带领下,继续上前走着。而一路走上了十几层宽敞阶梯后,主城大殿紧闭着的大门、终于临在众人的眼前。
而只见黑翳鸿一步上前、伸手轻推,那大门‘轰轰轰!——’便从中间向内两旁打开了来。
而紧接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装饰依然华奢的高堂大厅。
大厅的布设构造同雪皑大殿、隼阳大殿都差不太多,比游鳞大殿则是小上一些——厅中同样皆是中央一条红毯,延伸到尽头,是阶梯上一尊王座。虽现如今的黑翳氏已不再享着帝位,可一族之长必要的尊严与威信,还是得树立好。
随即便是两旁的一张张条桌,与其它的大殿厅堂都差不多。
或许因为这里的窗较小吧,即便已是大白天,殿上仍是没什么光、昏暗一片。进去还必得点上灯火、才能瞧清四处。
“行啊你,鸿大哥。”一边走着、王隶一边想起刚才的言辞,“‘夫人’是哪位呀?什么时候的事?”
“是啊,我也想问。”
“我也想问。”一旁的王乔炎、王禹二人都一并好奇着。而在人群当中,那壬子龙则是眨了眨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其中的金瞳、咧开嘴角微笑了起来。
“哈哈哈!——”
黑翳鸿却只是大笑着,带领众人上前,却是并未答上这一问题。“诸位还请就坐两边,我这就为大家答疑解惑。”
“好!”
“你这也蛮干净的嘛。哈哈,不错、不错。”
“好,你快说吧,就别卖关子啦。”
在众人连连应答着、并循位入座的期间,黑翳鸿一言未发、而是动作轻松且飞快地去到厅中各处,点上了一盏接着一盏的长烛。
此刻,再借着自窗外与大门而进的、明媚的朝阳之光,整座大厅已是灯火通明,比先前亮堂了不少。
随后,黑翳鸿也沿中央红毯,走上尽头最顶端的王座、转身便坐上去。
而此刻望向身旁两边,‘宾客’们也已皆入座了;王乔昭、谢秋雯、壬子龙、唐静在左手边,西门天宇、王隶、王乔炎、王禹则在右手边。
此时这个阵势,同皇帝上朝时、群臣落座两旁的样式…可说是并不差太多。
“好,既然大家贵客们,皆已入了座。那我黑翳鸿,也是时候想大家解释,这一次发出密信召集大家前来的缘故了。”
“好,你快说。”
“说吧,别卖关子了,我都烦了。”
“快说快说。”
“好好好…但在解释之前,还请诸位等候,鸿某还想先请上一人。”
……
约莫一刻钟后,终于等来了‘那人’。
先是随着‘哒哒哒——’急促而匆忙的步伐声响起、由远渐渐及近,众人皆循声望了过去,目光都聚集在了以黑翳鸿方向的左手边、殿门旁的一条侧廊长道当中——
紧接着,那廊口前传来道轻巧灵妙、清脆可爱,仿佛铜铃一般的少女话语声:
“鸿大哥!你回来了吗?”
“是啊!快来见见客人们吧!”黑翳鸿在王座上高呼着应答。
“来了来了!”
而少女的声音,是急切中夹着兴奋、活泼里带着喜悦。
然这熟悉的声音就仿佛道惊雷一般,瞬间炸醒了在座壬子龙、唐静、王隶三人的脑海,使三人不由皆露出了惊讶喜悦的神色——
三人是皆不约而同地站起,互望片刻后、皆更注目朝向那廊口而去;
不久后,便从那廊口处赶来、现身出了一道人影!
惹得厅上所有人,皆注目望去:
此刻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个七尺三身高的白裙美妇。有着苗条的身形、白皙的皮肤与秀美的脸庞。
而那脸上虽化了些淡妆,但仍有副富贵人家的妻妾与花柳之地的女子们得涂上抹许多胭脂水粉才能有的那种秀美、灵巧和精致。
双眼仿佛通神一般,似有一道清泉在其中流转。
而那眉睫、鼻尖、小嘴,生得更是俏丽、极能吸引的天生丽质。
而除此外,少妇头顶戴有插白羽的珍珠冠。身穿的是丝绸与纱质的、看来十分昂贵的长裙,上边还有些许闪亮的金丝、锦缎等。
少妇足上,更是双碧蓝相映、显水晶色之美的,精致且豪奢的小鞋。
这形象,让壬子龙、唐静夫妇完全看呆了。
而有多年寺庙与雪山清修生活时日、早已禁欲了的王隶,则在见到这一白裙女子的瞬间,心中直接一股震颤、莫名的悸动了片刻。
眼前这位出尘绝艳之白裙少妇,怎会如此眼熟呢?
而白裙少妇同样望着殿上众位宾客们,一个个打量着,却是脑海中飞速思索、心底的记忆层叠而出,许多当年的画面涌上心头。
看着这群人们,少妇一样是看呆了。
“哈哈哈哈…”
就在白裙少妇刚现身,整座厅堂上的气氛都凝固了住的片刻,殿陛之间却是回荡起了黑翳鸿爽朗的笑声——只见那披着与少妇装束似乎是相配样式的黑金大氅的黑翳鸿,正大笑着从王座上起身、走下阶梯,而后向少妇缓缓走去。
来到少妇身边,黑翳鸿搂住其腰、挽着手,小心翼翼地将少妇牵到厅堂的红毯正中央,面对着八位宾客。
而后,黑翳鸿恭敬地鞠下一躬,面对众人、朗声说道:
“给大家介绍一下,内人,唐芸。”
“唐芸见过诸位。”
白裙少妇‘唐芸’从震惊中醒却,遂也努力平复了情绪后、向两旁八人微笑着一一恭敬行了礼。
这一刻,正站起身望着唐芸的壬子龙、唐静夫妇抿着嘴,眼中更是登时便湿润了——
即便是吞天灭地、不可一世的他堂堂天子‘壬子龙’,这一刻,也像个小孩儿般、浑身气息尽皆震颤了起来。
而一旁唐静面上,则是两行热泪已经淌下、挽着子龙,神态是激动不已。
另一边的王隶,则是更加。
在最初听到声音时,他便已觉着熟悉、有了推测,但一直还不敢相信。可直到见了真容,再加鸿大哥与她自己的介绍,王隶这才确信了心中答案,果然是她无误了!
自六年前金佛国一别、便再无会面的,他的‘芸儿师姐’——唐芸!
……
这阔别六年的再次见面,芸儿师姐已完全长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娟美少妇,且在此看来…已是定居黑翳岛、嫁予鸿大哥为妻了。
这时见面,不知为何…
王隶心中百般滋味交杂、仿佛打翻了五味瓶般。
见到面前这位美妇,想起了当年鸠毒林里那个天资聪颖、技艺高超的小猎人,那个活泼灵动、爱生气的少堂主。
那是十年前了,在鸠毒林的初遇,如今景象依然历历在目…
初遇、相处、离别、再会。鸠毒林到五毒堂,子龙王朝到金佛大陆……回首过往种种,那些同芸儿师姐曾经数也数不清的、已消湮于清风之中了的故事,如今在这瞬间、皆一幕幕地重新闪回眼前。
站在桌前,王隶神情呆滞的看着一身白裙、已为人妻的芸儿师姐。
心中,竟有些说不出来了的滋味。